他记得妈妈说,万物有限,快乐是,悲伤也是。可是越活越大,越觉得生命里的悲伤是无穷无尽的。
关敏心从包里拿了一袋山核桃出来,放在桌上,拿了一个给他:“刚刚路上看到就买了一斤,给你买的,你最爱吃这个。”
小时候没有零食,糖也是很难得的东西,却有棵很古老的山核桃树。
关敏心说:“我记得你一捏就碎,你剥一个给我吧。”
关作恒手掌用力,把核桃壳碾碎了给她:“你看看,那天你看见的校服,是哪个?”
“什么?”
关作恒把手机亮度调到最高,然后把周进繁发来的照片给她看。
关敏心看了一阵:“这小男孩儿是谁啊?”
关作恒低头一看,是周进繁自己穿着校服比耶的照片,夹在一堆相片里发他了。
她笑着说:“长这么可爱的。”
他把照片快速划过去:“你不用管,这几套,当时看到的是哪套?”
“什么嘛,不都一样吗?”
“领口,他们每个年级领口不一样,你好好看看,这很重要。”
“别凶啊。”关敏心看着他闪动的眼睛,“我仔细想想。”
过了一会儿,她说记不清楚了。
关敏心推开手机,右手无名指上的素色婚戒衬得她手指又纤细又洁白:“我记不了那么清楚,我的脑子和你的不一样,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过目不忘的。我只知道你妈妈牵着一个小女孩儿的手,她穿的校服像jk,就是这样式的。你要问我领口什么样,我哪儿记得那个。”
“你说,你在恒隆看见他们,是几号?星期几?”
“去年的事了……”
“去年冬天。”她说,“几月份,记不清楚了。下午。”
关作恒捏了捏眉心。
“你为什么不追上去。”
“你妈……那个很像你妈妈的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旁边还有个男人,我太震惊了。那天恒隆广场有活动,请了明星,人太多了,我一晃眼就没人了。所以我说,可能是我眼花了。”她叹口气,“小泥,你去上大学吧,不要执着这件事了,那天晚上是我喝醉了才给你打的电话。哪怕那个女人真的是你妈妈,她现在也过得很好,有孩子,有老公。”
“你怎么知道她过得很好?”关作恒垂下的眼底一片冰冷,手指放在下面,握成拳。
“她看起来……还和年轻时候一样,甚至比那时候更年轻,更美好。她那头发,是我怎么羡慕都保养不出来的光泽。我不知道是谁花的钱,但是在那个年代,给了他十万,可能更多,把你妈妈带走的人,会对她不好吗?”
她凝视着弟弟,关作恒的容貌遗传至母亲,尤其是那双眼睛,丹凤眼,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很好看,弯弯的。可在关敏心的记忆里,从那件事过后,再也看不见他脸上的笑容了。
关作恒沉默了一会儿:“那天是哪个明星来恒隆活动?”
她说了几个名字:“好像是这几个,网上能查到准确的。”
或许是小女孩喜欢的明星。
“跟她们在一起的男的,长什么样?”
“不记得了,”她思索着,“穿黑西装,像个中介…也不帅,挺高的,就小平头,三十多四十来岁的样子。哦对,我记起来了,他有纹身,我没看清楚是什么纹身,就手腕能看见一点,应该是黑臂,脖子后颈那里也能看见,可能是满背。反正煞气挺重的。”
“如果再给你看一次照片,你能认出那个小女孩吗?”
她摇了下头,然后又点头:“她长得像你母亲,漂亮。”
关作恒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我已经忘了她的样子。”
“我也以为自己忘了。可是一看见,还是认出来了。”她故作轻松地说,“你以为自己这么漂亮是遗传谁的?见过不可能轻易忘掉的。”
关作恒不置可否地起身,戴上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