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还做了一点改进,在腹中绷好琴弦,风吹时便会有乐声。”柳弦安道,“到时候王爷等着瞧稀罕便是。”
梁戍颇为配合地点头:“好,你慢慢做,我且等着开眼。不过今天就到此处吧,先来吃饭。”
柳弦安使劲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将身上的木头渣子拍干净,一边与他慢悠悠地往回走,一边随口问:“王爷今日在朝中如何?”
“遇到一个老顽固。”梁戍道,“名叫张旭,我先前同你说过此人吧?他倒也不是迂腐教条,就是抠门,这也不准,那也不准,攥着银子舍不得花,觉得万事都要以稳妥为重。”
至于何为稳妥,反正在张大人眼中,骁王殿下提出来的一切计划都与稳妥搭不上边,所以听一个否一个,否完还要滔滔不绝地附赠一大堆理由,言辞多有慷慨,梁戍听完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政见这种事,向来都是没有绝对的对,没有绝对的错,全凭众人在各种观点中求同存异,所以梁戍对这位张大人其实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没意见并不耽误一肚子火。
梁戍道:“你哄哄我。”
柳弦安拍拍他的胸口:“无思虑营营,乃可以长生嘛,将心放宽些,我们不理他便是。”
“亲一口。”
“可以。”
或者多亲两口也没问题。
……
柳弦安列好计划,今天做左胳膊,明天做右胳膊,刚开始时还很积极勤快,后来就又要犯懒。阿宁给他打下手,顺便提意见道:“腿就是两根木头桩子吗?公子怎么也不往细里雕一雕。”
“机关,重要的是机关,样子不打紧的。”柳弦安将木头桩子组装好,又问,“头呢?”
阿宁抱过来一个敷有易容脂胶的木头球,他昨天捏了整整一下午的脸,总算勉强有了轮廓,便道:“我去取些油彩来,公子给它画一张漂亮的脸吧!”
“你画,我还有些活没做完。”柳弦安忙着敲木楔。
“我?”阿宁为难,“可我不会画画。”
“眼睛鼻子有什么不会画的,我们又不是故事里的书生,不需要它倾国倾城,随便画,看起来大致像个人就行。”
看起来大致像个人,这要求好像还挺低的。阿宁觉得,那自己也可以试试。他抱起木人的脑袋,屏气凝神地仔细描画,铆足了劲要捯饬出一个大美人来,可惜水平实在有限,画了足足半个时辰仍没个样子,哭丧着脸道:“公子,我觉得我画的不像个人,倒像个鬼。”
眉毛眼睛虽都很周正,并且长在了该长的地方,但就是一点灵气也无,一张脸孔惨白,眼珠子乌黑,嘴唇鲜红鲜红得像刚吃了人,放在阴天的院中,惊悚效果翻倍。
柳弦安绕着看了两圈,道:“还可以。”
阿宁:“……哪里可以,公子这要求未免也太低了。”
“你看着怪,主要因为它还是个秃头,又没穿衣裳。”柳弦安道,“这些琴弦我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弄好,王爷回来了吗?”
“还没呢,王爷今晚要留在宫中用膳。”阿宁道,“那我去取衣裳与头发来,公子慢慢弄,我们肯定能在王爷回来之前把木人调试好。”
此时天色已经变暗了,阿宁依次点燃院中挂着的灯笼,回头一看,娘啊,更吓人了!
他迅速抱来特意从外头买的假发罩子与裙装,替木人打扮好之后,结结巴巴地问:“公公公子,你当真觉得这样会更好一点吗?我觉得还不如秃着。”
“哎呀,不管它,长袖飘飘,能舞就行。”柳弦安将木腿抱过来,又让阿宁将火把举得更近一些,好方便自己把木人拼装好。一把小锤子“哐哐哐”地敲,敲完之后,柳二公子满意地后退两步细细欣赏,阿宁在旁边不忍直视地捂着眼,这样子,是真的会把书生活活吓死。
柳弦安忽然道:“风来了!”
深秋的北风,能穿透数万里的深林,吹动一个单薄木人自不在话下。在满院落叶里,只见它的两条粉色水袖霎时扬起,在空中相互缠绕,粗壮木腿也朝前一迈,肩膀“嘎巴”往后一仰,腹中琴弦旋即轻微颤出悠长的音律,脖颈摇晃,腰肢扭动,当真开始了迎风而舞!
柳弦安很满意,觉得木工书果然要比食谱更加可信,虽然看着有些诡异,但现在木人还只是个粗糙的雏形,将来有空再改改,定能舞得十分婀娜多姿。
风声“呜呜”作响,木人也舞得越发狂乱,把阿宁都逗乐了,刚想叫府中其他人也过来瞧热闹,木人却“嗖”一声,来了个旱地拔葱,直愣愣地跃上房顶!
“哎!”他被吓了一跳。
柳弦安也受惊不浅,主要这“媚”在飞起时,木头胳膊差点抡了他一巴掌,后退两步定睛再看,木人已经在机关与风力的催动下,昂首挺胸大踏步地在空中飞走了!
“快把它弄回来!”
“好!”阿宁赶紧从后门跑出去追,柳弦安不放心,叫上几名侍卫,也急忙跟了过去。主仆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偏偏此时风又大得很,加之天上只有一轮惨淡圆月照明,吹得木人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
而另一头,刚刚处理完手头公务,正坐着轿辇准备回府的张旭张大人恰好路过了御花园——他是想走个偏门来着,能节省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