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刘坊长也真是惜才,当下就安排人手带花半夏去办理入宫就职的手续,好像生怕慢上一些就会让她给跑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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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夜静,康乐坊东南角僻静的小院内。
裴璟霄独自躺在喜床上,怔望着帐顶出神。
那里他幻想有一双杏眸含笑看着他。
那双眼时而澄澈明净,时而柔光潋滟,时而含情脉脉,妩媚灵动,像盈盈秋水,璀璨明珠,又像天上的星子,叫他渴望而不可及。
自从花半夏进宫后,葛荣便劝他回永宁坊居住。
那里显然比康乐坊更舒适,也更为安全。
但他如何舍得离开这里?
除此以外,他更怕花半夏哪天突然回来,自己会错过与她相逢。
局势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如今的他几乎去得了任何地方,唯独进宫不行。
而那正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
黑暗中,裴璟霄唇边浮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他曾是宠妃之子,帝王家最耀眼的明珠。
父皇的期望,母妃的野心,无数朝臣的赞誉……从小加诸于身。
自懂事起,他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在努力活成世人想要的样子。
积年累月下来,似乎早已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太熟悉周围人投向他的眼光:赞赏的,艳羡的,嫉妒的,算计的,仰慕的,觊觎的……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想要的。
因为他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是大周的九皇子,那个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而不是他裴璟霄。
假如不出意外,他本可一直演下去,最终活成自己的宿命。
直到那日春猎,一切戛然而止。
再次睁开眼,他看到的便是那对杏圆的眼眸——清澈、明亮、黑白分明,散发着善意与怜惜。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眼光,却如此温柔、美丽、动人心魄。
那一刻,九皇子死了,而他——螭奴,重获新生。
裴璟霄轻轻合上眼,寂寂黑夜中,他听见自己的喃喃低语。
“花、半、夏”三字如花火般灼烫,一字字烙在他心口。
连日来,当白日的喧嚣归于宁静,他心里便不停叫嚣着那个名字,直到吵得他心口隐隐作痛。
翌日清早,裴璟霄在巷口买了十斤精肉,独自出城,直奔南山茅屋。
最近一直都是霍准定时给段庆臣和阿花送食送水。
每次去时,他身上都会携一种特殊气味的药草,是花半夏临走前交给他的,阿花可凭此认出自己人。
但今日裴璟霄决定亲自前往。
大山深处,孤零零的茅屋前,看着从前的“宿敌”狼吞虎咽,他心里却生出某种诡异的满足。
这番景象若是换作从前,他定然嫌弃无比,此时却因为对某个人的思念,越看阿花,越觉得顺眼。
这头蠢豹子,多少还是有一点用处。
回城时路过东市,街头巷尾熙熙攘攘。
他不禁又想起花半夏,起先因为他的身份,后来是接连不断的通缉和暗杀,他们两人甚至未曾一起真正悠悠闲闲地逛过街。
“梨子冰糖,清甜不上火的梨子冰糖——”
裴璟霄的思绪被沿街的叫卖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