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梁娘子,你若信得过我,那娘子随我孤身进城,我仲孙荣一定保护娘子安全,任由你在城中寻人,我们各自都有交代,如何?”仲孙荣满脸诚恳,说得真心实意,好似真的为对方考虑般。
这是哈荣谷自己给北狄递的话柄,他们不是要进城寻妹吗?好啊,但三千士卒不能进城,仅徐碧荷可以进去,带一个小娘子进去还是轻而易举的。
任凭她如何厉害,进城以后,可就没有她说话的份儿了,他们人多势众,还怕拿不下这个小小梁氏女?
仲孙荣笑得眯起眼睛,畅想美好。
哈荣谷转头看向徐碧荷,无奈耸肩,表示尽力了,说道:“娘子,北狄不允准我们进城,现在应当如何做?”
他把决定权交出,尽到责任,有任何问题都不用背锅,徐碧荷也不能说什么。
北狄引她进城,准备瓮中捉鳖。
仲孙荣三言两语消解她的助力,面对梁狄双方争斗,局势模糊,西戎态度动摇不定,明面上划清界限,不肯轻易下场。
哈荣谷静静站在一边,袖手旁观,不到必胜时刻不出手,指望不上。
徐碧荷思忖片刻道:“好,我接受将军的提议,只身进城,这样我们都能更放心些。”
仲孙荣错愕,未料对方真敢答应。
他登时哈哈大笑,喜不自胜,笑得牙不见牙,眼不见眼,本以为多么难缠,不好解决,他准备好的诸多后手尚且未能用上,这个梁氏女就自己躺砧板任人宰割。
仲孙荣抚掌赞道:“梁娘子性子果然豪爽,不愧是一代豪杰,快快跟我进城,我这就带娘子去寻人,一定不辜负娘子的信任。”
他扭头看向哈荣谷,高兴地说:“您放心在城外等候,梁娘子既是左贤王的朋友,那我们也同样盛情招待娘子,不叫她在北狄受委屈。”
仲孙荣喜滋滋,哈荣谷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跟他们北狄撕破脸皮,贸然强攻夷州。
哈荣谷犹豫地看一眼徐碧荷,欲言又止,然而徐碧荷已经回身说道:“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劝,等我的消息吧,有事情我会遣人给你递信的。”
“好,娘子小心。”哈荣谷做好等待三日的准备,没有徐碧荷音讯便带队折返西戎。
在他看来,徐碧荷兀自一人踏进夷州城,落了单,只能是凶多吉少,没有期望的必要。
这样也不错,他们没跟北狄动手,转圜余地更大,以免北狄收拾完梁人,腾出手打他们西戎。
徐碧荷调转视线,注视仲孙荣,心底火焰蔓延,越烧越烈,拉紧缰绳,引马上前说:“毕竟我是孤身女子,不曾来过夷州,有些陌生不安,何况将军事务繁忙,男女有别,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请允我携带红缨枪护身。”
仲孙荣自以为稳操胜券,傲慢情绪达到最高,正好抓到一个做文章的口子,求之不得,他笑呵呵道:“应该的,近几年灾祸不断,没有充足的食物,大家过得艰难,城中确有不少杀人越货的事情发生,娘子行事小心,无妨。”
城里乱得不行,他们特勤都压制不住,不过一时疏忽大意,没有看顾好徐碧荷,那些眼冒绿光的暴民趁他们不在,杀一个小娘子掠夺财物很正常吧。
仲孙荣将徐碧荷在夷州身亡的借口都想好,面容笑容不断加深,邀请徐碧荷进城。
徐碧荷垂下眼睫,遮掩眼底凝成的风暴,握着红缨枪,策马跟上仲孙荣。
经过城门,仲孙荣引徐碧荷到最近的茶棚休息,说道:“娘子且在此安坐,待我禀告特勤事由以后,再陪同娘子一起寻人,我去去就回,娘子请稍等片刻。”
徐碧荷颔首,“需要我见一见特勤,帮将军解释吗?”
仲孙荣哪敢把敌人往特勤奈赫身边引去,平白无故地给北狄增加危险,他立时摆手拒绝道:“不必,我自己去足矣。”
他赶紧离开,吩咐人手乔装改扮,围杀梁氏女。
徐碧荷系马的工夫,她转头盯紧仲孙荣的背影,记下他走去的方向,而后回茶棚坐在石凳上,倒一碗白水,从袖里取出干净帕子,浇湿后擦拭红缨枪,擦除枪杆阿戈默留下的血迹。
成功进入夷州,徐碧荷眼角晕开点点笑意,嘴角微微扬起,对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情充满期待。
仲孙荣离开不久,城中人或多或少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并且愈发明显。
这个由仲孙荣带进来的梁女,皮肤略黑,应是时常外出劳作,但手里有一杆泛冷光的红缨枪,多半习武,不知道她具体什么身份,反正不好惹的模样。
周边人紧忙收回打量的视线,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少顷,茶棚前来了几十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典型北狄相貌,附近的北狄人见到他们立即改变脸色,颤颤巍巍地收拾东西逃离。
为首之人抬脚踩在徐碧荷面前的桌子上,叽里咕噜说一串北狄话,徐碧荷听不懂,不过可以从不善的语气里推测出些许意思。
她应该是遇到仲孙荣所说的,在城内烧杀抢掠的暴徒。
徐碧荷面不改色,缓缓起身,转动红缨枪,手掌放在枪身抓握最舒适的位置,淡声道:“等你们很久了,开始吧。”
落单,她落单,还是城内这些北狄人落单,犹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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