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董鄂氏开始说话,这人的神情状态就不大对了。
他紧紧抿着唇,似乎还在咬着后槽牙,极其不满极其不高兴的模样。
听到董鄂氏说,前生福临给她安排好夫家,把她从别人家里接到宫中,福临差点把手里的茶盏给捏碎了。
含璋怕他烫到自己,连忙从他泛白的指节里把茶盏给抢救出来了。
那么热的茶,这是气到真的不怕烫了吗。
混账。福临在心里骂了一声。混账东西。
这绝不是他!
董鄂氏此时叙述的,只是她与福临的感情。
可已经听的福临大生怒意了。
要不是含璋一直拦着,福临怕是真的要骂人了。
当说到他们在一起后,福临几次为她的破例,还有他们夭折了的孩子,后来两个人相互取暖,一起读经书看诗文,一起参禅悟道。
董鄂氏轻声说:“皇上常问奴才。奴才向来也问皇上。一口气不来,向何处安身立命。奴才从未听过皇上回答。皇上总是笑而不语。”
“如今。奴才死去活来,便知道了。皇上不知如今可知道了么。”
福临终于没有忍住:“混账!混账东西!”
这都是干的什么事?
这能是情深义重?这能是最受宠爱的皇贵妃?
连孩子都护不住,不是混账是什么?
福临不免想及自己,若是他,怎么会做出这样荒诞的事情来。
他这一生气,外头的董鄂氏就不敢说话了。
一室安寂。有柔软温热的小手握上了福临的手,然后慢慢的划过掌心,与他十指相扣,无声的安抚他。
对上含璋清澈关切又光亮的眼神,福临无声的将人抱在怀里,落在心上的怒意就缓了缓。
这横竖不是他。三千大世界,又该有多少福临呢?
照着这么想,福临倒是觉得心里舒坦许多了。他没有做过这些事,也不会做这些事的。
捻了捻落在手里的小皇后的顺滑大辫子,因董鄂氏在这里,福临只能忍着要把小皇后纳入怀中的冲动,还依旧牵着她的手,沉声问外头的董鄂氏。
“后来如何?”
后来还能如何呢?
董鄂氏守着规矩没有起身,更没有抬头,只是偶尔用余光看看屏风里那个若隐若现的明黄身影。
可在福临发怒后,她莫名心凉,不敢多看了。
皇上怒骂,是在骂他曾经的自己吗?
董鄂氏的手腕落在她散开的裙摆上。
方才走的着急,走的匆忙,裙摆上沾了不少的雪水。
冰冷潮湿的雪渍贴着她的手掌,从她的指尖掌心一点点的渗透在她的心上。
董鄂氏莫名觉着一直暖热的心,在福临骂人的时候,一瞬就凉透了。
皇上是在骂前生的福临,皇上不赞同他的做法。甚至对他们一起经历过的曾经嗤之以鼻,他根本不认可。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的。董鄂氏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认识到,她的那个福临,不是眼前的皇上,不是眼前的这个福临。
她的那个福临,根本不知道散落到何方去了。她将她的福临,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