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含璋走到花园深处,含璋就见到了一排厢房,那厢房似乎是客房的装扮,里头布置的都还挺好的,叫福临领着,走到了尽头的那一间,瞧着那雕花的玻璃窗,福临才笑道:“这儿是朕和太后住过的地方。”
“早几年出宫到这儿来,朕与太后曾在这里住过些时日。”算算日子,最近一回福临再来,好像已过去大半年的光阴了。
在福临亲政之前,他和太后来这里住过。福临亲政之后,太后来这里要少些,福临倒是一年里会来个几次。
难怪了。含璋方才就看见,前头有两间似乎是卧房的地方被锁起来了。透过雕花的玻璃窗瞧里头,东西都被黄布给蒙上了。
现在想来,是太后住过,不可再有人去蒙尘,自然是要保护蒙起来的。
福临牵着含璋进去了,屋内有人候着,见他们来了,立时跪下给他们请安。
“皇上吉祥。皇后吉祥。”是个清越低沉的女声。
含璋从旁走过,再同福临一道在主位上坐下,孔四贞垂首跪在那里,她瞧不见她的模样,只看见孔四贞一身素白男装,身形清瘦。
福临显然是早就约好了孔四贞在此见面的。他和汤若望都说孔四贞是客。
福临又说,与孔四贞脾性不和,也不是在一起过日子的人。他们也没有什么私情。
可联想起孔四贞的身份,又想着定南王旧部如今四散在广西,定南王府如今就只有孔四贞一人足以支撑门庭。
含璋总觉得福临约她到这儿来,不是什么私情,是要谈论国事。
可他们要谈论国事,带着她在身边的意思是?
含璋瞧了瞧福临,福临正抬手叫孔四贞起身坐下,趁隙看了她一眼,眸光温柔,含璋就想,该不会是福临怕她事后知道他们见面吃醋,所以特地带着她来的吧?
瞧福临那个模样,含璋越来越觉得自己所想的没错。
什么来看看他的心。他可真是温柔体贴呀,带着她出来,怕她吃醋这事儿,都干的如此的清新脱俗。
含璋真不知道是夸他自觉,还是夸他心眼多了。
在他眼里,她这个皇后就这么爱吃醋呀?
那她是分时候分人,也不是什么醋都吃的嘛。
孔四贞坐下后,含璋才瞧清了她的长相。
若单论长相,十六岁的孔四贞其实是很漂亮的。她是王爷之女,和京城里满八旗那些王爷贝勒府上的格格是不一样的。
那些女孩子,多少有些骄矜之色,是满洲格格都有的气质。
孔四贞是纯粹的汉人家的姑娘。编入汉八旗,可根儿上,她终是南边来的姑娘。
身量清瘦。是个纤细的体格儿。
可家逢巨变,定南王孔有德自尽,留下她和幼弟从尸山血海里逃出来,一路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险象环生,才能保住性命,又把父亲的尸骨从南边带回京城。
这些个国仇家恨压在孔四贞身上,血腥肃杀里走出来的姑娘,身上就多了股战场上带出来的坚毅挺拔,那是沾过血的人。
含璋看她一身男装,束衣束袖,就想起太后先前和众人说过的孔有德的事儿。
这样的大变,打碎了孔四贞身上的女儿香,将她硬生生的塑成了个背负王府将来的继承人。
孔四贞右耳后头有一道巴掌长的伤疤,似乎是利刃所划,现在虽然愈合了,但一看那伤疤就是深可见骨,只怕疤痕是很难再去掉了。
含璋见到这个,不免有些心疼。这伤若是再偏一点点伤到动脉,孔四贞就没命了。
“你进宫去给太后请安,也不来见朕。朕只好叫你来这里。一别经年,朕想,朕应该和皇后一起,见一见你。”
福临目光幽沉,望着孔四贞的目光很沉静。他也看到了孔四贞耳后的伤痕。
福临想起,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孔四贞。
从前对于这个定南王的独女,福临好像是并不喜欢的。在他年少的时候,在他被多尔衮管制,不能随意去慈宁宫见太后时。
孔四贞却养在太后身边,随时随地可以见到太后。在他被皇父摄政王压制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