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店主的疾言厉色,工人一问三不知,被问得不耐烦了,便装聋作哑埋头施工,店主们无处可撒气,情绪愈发激动。
场面由此变得混乱不堪。
下过雨后的道路一片泥泞,应倪沉默地站在远离人群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铁皮下,借着手机电筒看贴在上面的施工公告。
市政工程改造地下管线,工期预计五个月,面对市民们的通知是刚发下来的,一发下来就在没人注意的深夜动工了。
显而易见是预料到店主抗议的场景。
应倪记得刚搬去常乐那会儿,刚好也碰上修路。楼下有一家小面馆味道不错,每到饭点座无虚席,修路后因为灰尘大不方便出入,门庭逐渐冷落。
她是为数不多几个还去光顾的客人。
难得的是,面对惨淡的生意,面馆老板很是乐观,说三个月就修好了。到时候路变漂亮整洁了,生意会比之前更好。
结果那点破路修了整整一年,铁皮墙撤去的那天,面馆的卷帘门也没有拉起来过。
倒闭了。
思及此,应倪立刻给生鲜店老板打了个电话,出乎意外的,但也在意料之中,对方将她拉黑了。
再回忆从看店到签合同的整个过程,越想越愈发觉得,老实憨厚的夫妻提前知道修路消息,给她演了一场大戏。
红井街可比常乐的小巷大多了,五个月是最理想的工期,几乎不可能按时修好。
应倪蓦地垂下手,手机屏幕仍开着,散发出渺茫的光,在沉沉的黑夜里不起任何作用。
“我被骗了。”她低声喃喃。
已经很小心,可还是被骗了。
陈桉见她这副跟丢了魂似的模样,微叹口气,拉住胳膊,将人按在自己身前,正准备抬手揉脑袋安慰时,应倪一把推开了他。
然后就跟看见仇人似的,凶神恶煞往人堆里猛扎。
陈桉追过去。
只见应倪大力揪过一个中年男人的衣袖。
“你和刘超生合起伙来骗我是吧!”
他是店铺的房东,签合同时在场,交谈间和刘超生很熟。
鬼知道是不是吃了转让费的回扣。
因为长得过于出挑,房东同样一眼认出了她。应倪的话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大家纷纷看过来,房东扶稳差点掉落的眼镜,受到莫大的诬陷似地气愤回吼。
“谁骗你了,我只是同意他转给你而已!合同是你们俩自己签的,关我什么事!”他看了眼轰隆运作的挖掘机,像是知道她在冒火什么,晦气地道:“我要早知道修路我会大晚上衣服都没穿站在这里吹冷风?”
应倪垭口无言。
脑子再乱糟糟,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无论他知不知情,从法律角度,都不关他的事。
甚至不关刘超生的事。
因为从客观事实层面,谁也不知道会修路,就算能举证刘超生提前知道,也不属于可以撤销的合同类型。
换句话说。
不叫被骗,叫踩坑。
只能自认倒霉。
她像只斗败的公鸡,脑袋一下子耷拉下来了。
“怎么办?店还开吗?”站在一旁的员工小灵满脸焦躁,一方面为店铺的前程感到担忧,另一方面忧心自己上岗即失业,这几天的工钱怎么算?
应倪闻言强撑起脖子环顾一圈。两米高的铁皮将相邻的两条街围得密不透风,只在每条街中间开辟出一条临时通道。
而她的店铺处于拐角,无论从那头起算,都是最远。
硬着头皮开业将面临零客源的凄惨局面。
而重新盘店装修,将直接亏损一百多万,并要再拿出一百多万来重新启动。
脑袋嗡嗡地疼。
疼得要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