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徽原本没什么兴趣,但见棠音有意,便也放慢了些步子等她,只目光却懒于往来往的歌姬上落,只看着旁侧一些花瓶摆设。仿佛这些死物要比眼前的活色生香诱人万倍。
棠音见他如此,也有些不好意思再看,刚想加快些步子,随着女使往里走去,目光却无意扫过远处一名男子,顿时便是一愣,步子也彻底停下了。
那名男子着一身华贵的玉色锦衣,半倚身于一面金翠屏风上,腰间的白玉佩子价值千金,束发的簪子却普通,不过几缕素银缠成梅枝形状,且看样式并非是男子的饰物,也不知是哪位佳人所赠。
他身边也如其余权贵一般,美人环绕,却并不似寻欢作乐之人那般狎昵,只一壁听众歌姬们弹琴奏乐,一壁随意饮酒,待微醺时略起了几分兴致,便也接过一旁歌姬的玉颈琵琶,随曲调慵然弹唱几句。
姿态从容,如闲云野鹤般闲散随性。
而李容徽见棠音停下了步子,便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一眼,便望见了倚身在锦屏上的男子。彼时,他正低头以玉拨调着新上的琵琶弦,而一旁的美人正笑着递过玉杯,垂落的广袖掩住了他大半面容,只露出酒醉后如玉瓷染了胭脂般的光洁肌肤。
李容徽只扫了一眼,面色便一寸寸地沉了下来,化为眼底散不去的暗色。
棠音方回过神来,隔着幕离看不清李容徽的面色,正启唇想要说些什么,话未出口,却觉身子倏然一轻,却是被李容徽拦腰抱起,不由分说地大步往前走去。
她只低低地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颈,勉强稳住了身子。
而女使倒也似对此见怪不怪了,只掩口轻笑了两下,便若无其事地走了开去,继续为下一位贵人引路。
李容徽一直带棠音走到画舫尽头,直至那男子的琵琶声都彻底湮没在远处,这才随意找了间无人的舱房停下,反手阖了槅扇,握着她的手腕,将棠音抵在那面锦绣屏风上,语声微哑,听不出情绪:“棠音觉得好看吗?”
棠音微微一愣,旋即也明白过来他指得是什么,一时间倒也有些几分失笑,正想开口解释,李容徽却抬手摘下了彼此的幕离,抵在她的肩窝上,低声喃喃道——
“比我还好看吗?”
“我还以为,在棠音心中,不会有人胜过我。”
“果然——世间女子多薄幸,这才不过短短十载,便看腻了么?”
他唇齿间的热气拂在耳畔,微微有些发痒,棠音下意识地轻侧了侧脸,正对上他幽怨的神情。
刹那间,似又回到了少年时。
那时,李容徽便是以这幅神情,骗过她许多次。
一时间,棠音也起了几分促狭之意,便微瞬了瞬目,假作思量的模样,顺着他的话缓缓道:“其实方才只是惊鸿一瞥,倒未没看清容貌如何,只是那一手琵琶似乎弹得不错。胜过宫中乐师。”
李容徽握着她手腕的指尖微微收紧了几分,眸色愈深,近乎切齿道:“我怎么不知道棠音什么时候有了听琵琶的习惯?”
“大抵是方才——”棠音正说着,倏然觉得耳垂上微微一烫,却是李容徽惩罚似地,在她耳垂上噬咬了一口。
棠音有些怕痒,忍不住往后躲去,而身后便是那架锦绣屏风。棠音一时没能站稳,身子往后一倾,便连人带着屏风往后摔去。
李容徽神色一紧,伸手便紧紧扣住了她的腰肢,将人锢在怀中。
随着锦绣屏风落在地上那沉闷一声响,李容徽微垂了垂眼,放轻了语气诱哄道:“棠音,乐师弹得琵琶再好,也是人尽可听的。”
“你若是喜欢听琵琶,等回宫后,我亲自去学——只弹与你一人听。”
棠音见他有几分当真,便也微弯了弯杏花眸,轻声解释道:“他不是这舫里的乐师。”
“棠音如何知道不是?”李容徽眸色微深——难道是早有交集了?
棠音终于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来:“他是端亲王,李宴。”
这句话一出口,李容徽倒是微微一愣。
李宴素来不喜拘束,自五年前贤妃离世后,便辞了朝中事务,轻车快马,离开了帝京。
众人皆言,他回到了扬州。却不想,今日当真在画舫中遇见,也算是有缘。
——但是此刻,他却不想再想此事。
随着棠音低低一声惊呼,两人并肩倒在那架锦绣屏风上,身下繁复的刺绣透过薄薄的衣料摩挲过肌肤,略有些膈人。
棠音下意识地想要起身,李容徽却侧过身来,半支起身子将她拥在怀中,唇角轻抬,垂下的墨发落在她的颈侧,略有些发痒。
“即便是端亲王,也不许多看。”
画舫外华灯漫天,舫内红烛高烧,漫开一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