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易双眼晶亮,皇上读懂了他的顾虑,连忙唤回了宫女:“不用退下了。”
好看到需要他九五至尊避嫌,皇上有些无奈的翘了翘嘴角,他做这个表情时沈衍易发现,他和慕靖安假笑时连牵动肌肉的走向都很相似,他问:“你同老三什么机缘相识的?”
沈衍易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不像是一个试探,便放心的胡编:“萍水相逢,实属偶然。”
“看来是老三强势威压你?”皇上朝沈衍易做了个手势,相禾走上前去将人搀扶起来。
“陛下空担心了,小人该说宁王殿下气宇轩昂英姿飒爽,小人与殿下一见倾心两情相悦,但自知身子弱,势也弱,原是小人攀附殿下。”
皇上在上座一把金丝楠木椅坐下,收敛了一身的威势,姿势神态都如寻常家的长辈,甚至目光有慈爱之意。
他眼中欣慰,原以为沈衍易像是性情孤高倔脾气的,不成想很柔顺温和。
沈衍易轻轻拨开搀扶他的相禾,低下头说:“但宁王殿下既已知晓,也不必要单瞒陛下。”
相禾看了看皇上的眼色,满室宫女侍从方才白折腾了一趟,再一次行礼退出去。
沈衍易还不等门关严,便说:“小人并非识相之人。实情也非两情相悦,或许曾有过…罢了,缘起时便相恶,如今更是相憎。”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更衬得坐在上座的皇上尊贵至极。
皇上看向他时不算俯视,目光像是阳光般散落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都收入眼底,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都平和恭敬。
但皇上知道这并非他的本质,因为已经从沈衍易话语中的细枝末节洞察出了深深地抵触和恶意。
他当然知道每一句可能引起自己不快的话都算忤逆圣上,但他还是觉得不单单如此,沈衍易明明就是在温和的抵抗他,明目张胆的点起一把火。
“朕看得出。”皇上审视他,等待他的下文。
“陛下明察秋毫,自然看得出。”沈衍易缓缓抬起头:“春日欠了颗桃子,冬日只能弥补柑橘。陛下,小人是柑橘,对吗?”
几年前的冤案现如今是不能翻了,否则就是承认自己当年蒙智,断了糊涂官司。
身为帝王的骄傲和软弱,使他不肯还慕靖安一个清白。
这本该是所有人不能言的共识。皇上看向漂亮却纤瘦的沈衍易,已经羸弱到不堪一击,他怎么敢?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皇上冷哼一声。
“不过只言片语,也有小人猜想之下擅自补全的。”沈衍易不卑不亢:“看来柑橘被吃干抹净,是得准许了。”
“你在指责朕罔顾你意愿,冷血昏庸?”
皇上有点看不懂他,既没有被唯一能给他主持公道的人拒绝后的绝望,也没有再继续争求。
沈衍易只是直视他,在香河为何瞧不见他脸上有任何被戳穿的羞愧。但沈衍易也不觉得惊讶,久居上位,他已经把抹杀某个不起眼的人,当成了他的生杀大权。
这在他眼中,再理所当然不过。
虽然皇上脸上是无法窥探的平淡,但沈衍易还是从中领悟到了嗤之以鼻。
“圣上擅取舍。”沈衍易甚至笑了下:“岂会昏庸。”
相禾斥他:“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微微抬手示意相禾不必,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衍易想了想:“宁王如何介绍小人?”
“看来又是一场阴谋。”皇上冷嗤,但没表现出在乎:“罢了,你随意丢个称呼,让崇泽宫有个叫法就是。”
“小人对太子说的是李麟儿,陛下可当做是出生不适时,不得父亲待见之子的痴心幻想。”
“李麟儿…”皇上陷入思索,忽然眼神一顿,冷笑着看了沈衍易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知道的太多。
但沈衍易毫不畏惧,比起胆识气魄,更像是对生死不甚在意。直白的回视他。
一旁的相禾觉得宁王将人送到宫里保护的意思未必能成,美人倒是像来求死的。
“似乎惹起了你一桩伤心事。”皇上像是关怀他:“你父亲待你不好?”
“不提也罢。”沈衍易嘴角一抹冷笑。
皇上起身踱步到罗汉椅旁坐下,敲了敲小桌:“过来坐。”
“小人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