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慕靖安一声令下,沈衍易又要回到王府,他口中暗无天日的地方。
沈衍易抱着小孩松了口气,慕靖安冷血残-暴,指望他因为血缘善待一个孩子简直天方夜谭。
他方才准备了许说服沈承易陪他去丘明寺的话:慕靖安一定会在城中找他,不会想到去丘明寺的,那里有个人总让我想起母亲,她也是可怜人,她儿子对待她别说孝敬,都无半点恭敬可言。
但他的话都没说出口,沈承易就答应了他。
马车在黑夜里往郊山而去,沈承易已经能听到脚步声踩过草丛朝他们靠近,但他没有在意。
他耐心的搀扶着沈衍易爬石阶,心里希望路远一点,山高一点,他能与弟弟一起的时间再多一点。
但他们还是爬到了山顶,沈承易守在宁王府外这些日并没有底气能将弟弟救走,但愧疚驱使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逃避因自己而造成这一切的现实。
见到慕靖安和沈衍易夜晚出行已经是意料之外,沈衍易与他们走失更宛如天助,他以为祖宗显灵老天眷顾,一时得意忘形。
没想到是个命运玩笑。
沈承易想抱住弟弟多说几句话,下一回见面的希望那么渺茫,还不知慕靖安逮到他们是何种下场。
但沈衍易丝毫没察觉到危险,他把小孩子放到沈承易怀中,对他说:“我很快就出来,你放心,我会把他养的很好。”
沈衍易借着月色打开了寺院的角门,他走进黑暗深处时,吴甸静静出现,十几个隐卫将沈承易围住。
“沈大公子。”吴甸语气森冷,他一直是宁王最好用的刀。
慕靖安也从黑暗中走出,爬了这么高的山路沈承易已经额间冒出细汗,脊背也在夜风下湿凉不适。
但慕靖安依然不见丝毫狼狈,就好像是腾云驾雾到了山顶一般,他手中还拿了两朵莲蓬,和一个活灵活现的喜鹊灯。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了沈承易一会儿,就转身向沈衍易消失的地方走去。
*
沈衍易在黑暗中穿过园子,踩在深一脚浅一脚的草科,手心在扶住一根树干时被尖刺划了一下。
他寻着记忆敲了敲俞贵嫔的房门,片刻后侍女询问:“何人敲门?可有何事?”
沈衍易轻咳了一下驱走喉咙的不适:“是我,前几日同宁王殿下来过。”
侍女试探着看门,认出他后将门敞开些,俞贵嫔穿着还与之前一样,只是发髻上一个钗环都不剩,改为用黛色布条束着。
她有些诧异的看着沈衍易,询问:“深夜前来,可是有要紧事?”
“圣上还会下旨让您回宫吗?”沈衍易问。
俞贵嫔反应了一会儿,悲观又释然的说:“绝无可能。”
“那您何必在在此吃苦?”沈衍易的语气越来越没底,自己再年轻也是个男人,大半夜来说这样的话似乎不合适。
但既然来了,沈衍易尽量说清楚:“我就要去寻我的娘亲了,您若是不想在此消耗人生,不如同我去寻我娘亲,她是很好的人,等我把身子养好了,能出力赚钱奉养你们。”
俞贵嫔眼神柔和的看着他:“孩子…”不过她眼神很快变的惊疑不定,欲言又止。
“沈衍易。”慕靖安的声音低沉、愠怒。
黑夜寂静无声,沈衍易被定在了原地,但他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今晚的一切都顺利的不正常,当慕靖安的声音出现时,他那颗心好像才落在地上。
生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他根本没有逃离命运,也不会逃离命运。
沈衍易扶着门框转过身,看见慕靖安手中的莲蓬。
慕靖安阴鸷的仿佛要生出煞气,与沈衍易对视后,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举了举莲蓬:“圆的,没有自做多情替你剥。”
沈衍易往前走了一步,浑身的血管都像是在爬蚂蚁,那些蚂蚁啃食他的血肉,然后冲破他的皮肤。
沈衍易眼白翻了上去,随着俞贵嫔一声惊呼,慕靖安接住了瘫软的身-体。
夜风侵袭大地,慕靖安目光发直,沈衍易的脑袋无力的搭在他的手臂上,瞭望低于他的平川和远方的山巅,寥落之感几乎想让他眠于此地。
很久之后他手臂环住沈衍易的背,将人打横抱起。
“我给过你机会。”慕靖安似乎在说给夜听:“我给过了。”
沈衍易生了一场大病,他虚弱的躺在床上,用尽所有力气询问兄长怎么样了,硕果这次佯装没有听见,徐丹台看了看眼色也不敢说话。
在所有人的忽视和回避中,沈衍易更加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