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这时已经醒来,他的银白长发自肩头垂落,又贴着桑晖的耳畔软软地滑下去,同桑晖身前的乌发在风里缱绻地缠绕在一起。
“他在何处?”桑晖将良宵冰凉的脚握了握,偏头亲吻良宵垂落的银发。
良宵回吻桑晖的发丝,说:“大漠腹地。”语罢,从桑晖背上跳下,牵着桑晖大步往前。
雅格拉族在这片苍茫的大漠生存百年,已在这黄沙之上建起了城郭。
小小的城四处落,越是靠近大漠腹地城郭越多,像是方便雅格拉族人能随时因风暴撤走,换到另一座安全的城郭去。
图鲁瓦铁了心要带着族人走出大漠,此次进军朗国,全族皆兵,在这大漠中没有落下一个族人。
每一个城郭都空无一人,每一个城郭都只剩下对月长嗥的白狼群。
它们被雅格拉族驯化多年,如今得了自由,野性更甚。
当桑晖和良宵现身经过,它们或盘踞在无人的城门口,或跳上沙墙,警惕嗅闻着,似是要随时扑上来撕咬。
桑晖有良宵做伴,心情颇好,倒也挑了个最凶悍的狼王拍了拍它的头。
等行到大漠深处,阔大的黄沙之上便赫然出现了一棵血藤树。
这树一看就是近千年的古树。
它树干粗壮,藤条繁盛,在银白月色下,立在黄沙中,通体血一般的红。
血藤树喜潮热,从来都生长在南方的高山密林中,即便在北荒也不过是勉强存活,可是如今却在这干燥的大漠腹地枝繁叶茂。
桑晖见树蹙眉。
这棵血藤树在夜里透着幽幽血光,细看藤条间又散着缕缕黑气,怎么看怎么邪性。
桑晖走近,绕树一圈仔细观瞧,发现了一颗嵌在树干里的狼牙。
那是属于狼嗥的狼牙。
桑晖目光一变,登时朝良宵看去。
良宵微微点头,行到桑晖身旁说:“他就在树中。”
八百年前,当狼嗥将胸前的狼牙插进鸿蒙咽喉之时,良宵在天罚中眼看着鸿蒙死去。
那时兔女在惊天的雷响中慌乱无措,她想救肉体凡胎的鸿蒙,可同时又雷响,她便又不管不顾,冲上去替良宵扛了两道天雷。
也正是那两道天雷,叫她以妖身成仙。
可兔女当时直接在两道雷罚中昏死了过去。
萌野那时不过一个阎罗,见不了一点日光,却在天色亮起之时,硬是顶着轰隆的天雷,在日光的炙烤下,将被劈得焦黑的兔女给拖进地下救走了。
那是萌野后来能修成大地之主的一个机缘。
那日清晨,狂风暴雪,黄沙漫天,还有响彻天地的惊雷,叫大漠的一切都很混乱,可狼嗥却如同置身事外。
他无视一切,杀死鸿蒙,用锋利的短刀割下鸿蒙的头颅,背着鸿蒙的尸身回到了月牙泉边。
在沙坡顶上,在朗国旗帜飘扬的旗杆下,狼嗥面无表情,在依旧燃烧的红色风灯下,向着自己的族人举起了鸿蒙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