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挚有些没听明白,他下意识地复述了一遍:“妖怪?”
“你们把他找回来,我要好好看清楚他现在的模样。”孙三郎这样说道。
他没有对李挚解释为什么。
李挚走出皇宫后觉得,自己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当天是裴贵妃的忌日,皇帝那样失态,很可能涉及到宫闱秘事。
李挚隐隐了解到,裴贵妃出宫前,曾经有过一次孩子,只是那孩子没能生下来,这让裴贵妃大受打击,甚至慢慢地变得疯狂。
十年前,她在疯狂中死去了,同时死去的还有半个皇帝。
这曾是帝王痴情的佐证,虽然李挚对此不屑一顾,但那一天,见过那样的皇帝,他觉得这个说法或许有一定的道理。
“李挚。”
“你听到了吗?”
“你在想些什么呢?”裴护法不耐烦地伸手在李挚面前晃了晃,“我叫了你好几声。” 李挚回过神来,抱歉道:“刚刚心中想着案子的事。”
那一天,大学士李挚接下了皇帝的委托,他只当是宫闱秘事,如今,天师李挚忽然后知后觉地从中窥见了,在皇宫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无情地拨弄着帝王的人生。
果然,凡人无法理解超出自己认识的事。
李挚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裴护法说着关于他写得上一份呈状中有哪些地方要改,一边思考着人生。
这已经是裴护法要求修改地第四回了,她提了一堆要求后,又监督李挚立即拿起笔修改。
等待到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改好了,裴护法拿起呈状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甚满意,叹息道:“罢了,这样改来改去变得更是奇怪,我看还是用回你第一次写得那份吧。”
忽然而来的打击让李挚停止思考关于容起的种种,他心如死灰但面不改色地从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找到了最初的版本,正要开口,又听得裴护法道:“等等,我觉得这一份还是要重新誊写一遍,不用馆阁体,用什么你自己想想。”
李挚听完,闭上了眼,缓缓放下手中的初稿。
半晌后,他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平静应道:“是。”
李挚在衙门中被裴护法磋磨时,宝珠正一无所知地偷偷跑去裴府中,寻许久没见的裴璇玑玩耍。
自上一回裴璇玑临阵脱逃去虎啸山出外勤,让她娘不得已一个人赴宴后,裴璇玑在京中忙了整整五日,三过家门而不入,生怕被家人逮住。
直到裴护法来信大骂,说曾夫人找上了门,让她归还小女儿,还责怪她带坏了裴璇玑。
明明是裴璇玑自己要当天师,说得好似被姑姑诱拐了去,她裴江平行得正坐得端,此生从未受过这种屈辱,当即与大嫂在官舍门口大吵一架,回头越想越气,责令裴璇玑一人做事一人当,赶紧回家摆平曾夫人。
不然她就要上书到异人寺卿那儿,将裴璇玑就地革职,以正视听。
嫌这还不够,裴江平又放下狠话——你娘要是再来找我,我就替你跟她断绝关系!
裴璇玑接到信,见她姑姑与她娘本就恶劣的姑嫂关系因她雪上加霜,唬得屁滚尿流地回了家。
回家后,先是被曾夫人动用家法,按在祠堂一阵好打,又被哥哥嫂嫂们轮番教育,如此这般,裴七已经乖顺地在家中待了好几日,门都没出,闷得要长毛。
这时候宝珠来信说要来看她,裴璇玑没有不乐意的。
盼了好一会儿,终于盼到了宝珠左手烤鸭右手烧鸡地翻墙进了裴将军府,裴璇玑开心极了,拉着宝珠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
听完裴七回家后的遭遇,宝珠同情道:“你都这样大了,你娘还打你呢。”
“可不是吗,出去问问,哪家闺女二十来岁了还要挨打的。”裴七越说越来气,恶狠狠地将整只烧鸡的腿塞进了嘴中,嘴一抿,扯出来一根干干净净的骨头。
宝珠安抚地摸了摸裴七的圆脑袋,给她出主意道:“下回你仍旧干活去,次数多了,她们打着打着也就习惯了。”
“这到也是,我娘也六十来岁了,再过几年也就打不动我了,我爹又常年在外头,一年也打不着我一回。”裴璇玑点头道。
一个敢出馊主意,一个还真敢用,马大哈姐俩放下了一桩心事,乐颠颠地一起将宝珠带来的鸡鸭吃了个干净,裴璇玑又从床底下偷偷摸出一瓶私藏的酒来。
酒香扑鼻,一闻便知晓是好酒,裴璇玑神神秘秘地说道:“从我大哥那儿偷的,让他成日里鼻子朝天,净会教训我。”
宝珠两眼放光,正想拍开封口,与裴璇玑一块儿不醉不归,不防听到小院门口传来了曾夫人的声音。
马大哈姐俩一怔,急忙动手一阵收拾,险之又险地赶在曾夫人进门前,先将裴璇玑的屋子恢复了原状。
曾夫人着急地推开了女儿的房门,忽然感到一阵食物的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叫她想好的话也忘了,怔忪道:“什么味儿?”
房梁上,怀中抱着一堆鸡鸭骨头的宝珠,闻言赶忙卷起一阵妖风,瞬间将屋子里的味道吹没了。
曾夫人按着被风吹乱的头发,终于想起了正事,走到裴璇玑面前急道:“你石家表弟不好了,上回不是与你说,他与家中吵了一顿,搬出去找不见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