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过多久,窗外又传来了响动。
裴璇玑心烦意乱,猛地一拍桌,喝道:“不是说了退下吗?”
外头瞬间一静,片刻后,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
“裴七,你在家中是这样凶的吗?”
裴璇玑闻言倏地起身,惊喜地走到窗旁,推开窗户道:“宝珠,你竟然来看我了!”
窗外果然站着鬼鬼祟祟的宝珠,她手上举着一包散发着浓烈香气的食物,笑嘻嘻地说道:“我带了我最爱吃的八宝鸭来看你,你说你没空,我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要来,我想,若是你真忙,我把东西给你就走。”
裴璇玑眼睛一热,一把将宝珠从窗外拽了进来。
宝珠站定,左右打量着她的闺房,正想着要将八宝鸭放在哪儿呢,不防被裴璇玑拽住了左手,动弹不得。
她回头,看着裴璇玑扁着嘴,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连忙随手把八宝鸭放在了首饰匣子上,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成,你揍他啊!”
“你可是天师裴七!手起剑落,妖怪的脑袋就在地上打转了!”宝珠道。
听了宝珠这话,裴璇玑再也忍不住,伏在她肩头痛哭起来。
这一哭,似乎将回京后受的一切委屈全都哭了出来,裴璇玑抱着宝珠,只觉得迷茫不已,她哭道:“宝珠,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我究竟该怎么办呢。”
她将家人的言行都说给了宝珠听。
宝珠反手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他们不懂你。”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见过裴天师的威风,他们没有见过,凡人总是不能想象自己没有见过的景色。”
裴璇玑听了,更是痛哭不已,直到后半夜方才止住,一边打嗝,一边与宝珠分食了她带来的礼物。
宝珠一直守在裴璇玑身旁,等到她熟睡了,才按照李挚给她指定的安全路线摸回了官舍。
夜已经深了,李挚的官舍还点着灯,他坐在桌前,一边读着异人寺不外传的秘笈,一边等待着宝珠回家。
听到门口有响动,李挚回头,与一脸戚戚然的宝珠对上了眼,他挑眉道:“怎么?你与裴天师吵架了?”
宝珠摇头,黯然道:“没有,是裴七遭罪了。”
她坐到李挚身旁,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把裴璇玑的事说了。
说罢,宝珠长叹一口气,忧伤道:“裴七,还会继续她的理想吗?”
李挚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他的脑中闪过了一段回忆。
夜晚,京郊处,一个没有月亮的天。
一行人手中举着夜行的火把,火光照耀在裴璇玑的脸上。
已经不再是圆脸的裴璇玑,耳边的鬓发染上了白霜,眉间有着仿佛刀刻一般的皱纹,她很消瘦,抓着缰绳的手上全是深浅不一的伤痕。
她有着锋利的眼神,她的背依旧挺得很直,她背上背着一柄缠着白布的剑。
她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神情严肃地对他说:“李大人,此行山高路远,恐怕一路十分艰难,还请你暂且忍耐。”
李挚点了点头。
裴璇玑又道:“还有,此行以我的人为主,李大人最好听我的指使行事。”
说罢,她冰冷地看了李挚一眼,并不在乎他的回答,调转马头,朝着周围人一挥手。
蒙着面的黑衣骑手们,一言不发,抖动缰绳,跟随着裴璇玑前进。 李挚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宝珠,轻轻一笑。
“裴天师此生或许会辜负许多人。”李挚斟酌着用词,一字一句地说着,“可她从未辜负过年少时的自己。”
宝珠的眼睛在灯光下亮了。
她意识到了什么,说道:“你认识她。”
李挚当然认识裴璇玑,但他们说的并不是这个。
李挚点了点头。
宝珠憧憬道:“裴七,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是个性格坚毅、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李挚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她是个好人。”
“若是让裴七知道你这样称赞她,她面上不说,但心中一定十分得意。”宝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