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本身远比那些东西贵重,却无人似裕妃一般体贴她作为一个刚刚成为人妇的女子。
在宝亲王府的事上,裕妃其实和婉襄是一样的,她们认定的是同一个坏人。
而裕妃也宽宏大量地仅仅将弘历当成晚辈看待,希望他和她的妻妾们情意融洽,不要重演雍邸之中的那些故事。
终于,或者说也不能说“终于”,他们向着婉襄走过来,恭敬地在她面前跪下去。
那拉氏虽然是新妇,要忍着疲惫和疼痛,却没有半点失礼。
婉襄一直对那拉氏有种不合时宜的热情,尽管一直藏在心里,被人窥见过,便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敷衍搪塞过去,而她此刻可以和那拉氏直接对话。
“请谦嫔娘娘用茶。”
婉襄将注意力放在那双白皙的手上,稳稳当当地接过了那拉氏缝过来的那一盏茶。
这个角度她能看清那拉氏的服装,她将富察氏送给她的,定礼之中的那朵宝石圆花别在了衣襟上,是这礼服不和谐的地方。
却也是最契合少女心绪的东西。
这时候每个女孩总希望自己和旁人是不同的,就算是被人强行塞入了框架之中,就算抗争不明智,不合时宜,也要想尽办法维持住自己的异样。
这是她们所有魅力的来源,也是她们构筑自信心的根本。尽管在旁人看来,也许只会置之一笑。
幼稚的、薄弱的、可笑的……是自我的。
婉襄想了许久,在这时候应当说些什么话才合时宜。她始终都不是一个与这个社会完全契合的人,即便是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她也说不出违心的话。
于是在那拉氏抬起头之间,她放下了茶盏,只是微微对着她满头的珠翠笑了笑。
而后让桃实把她的礼物交给那拉氏的侍女。
是一只铜镀金嵌珐琅转鸭荷花缸钟,由清宫造办处制作。整体造型是一只养着荷花的水缸,表面就在水缸上。
上面有延伸出来的荷花、荷叶,玻璃镜制的“水面”上有象牙做成的形态各异的小鸭子,分明不成比例,却有一种额外的趣味。
而荷花一共五朵,其中有三朵可以开合,花心中端坐西王母、持桃童子、持桃仙猿等三位神仙。
西王母奉为婚姻、生育、保护妇女的女神,这些那拉氏都经历过,即便知道是无稽之谈,婉襄还是希望她能保护她。
这座钟表最为精妙之处,在于钟表开动之后,乐曲伴奏之下,荷花会缓缓张开,西王母于中央稳坐不动,童子及白猿会起身跪拜行礼,呈现出献桃之状。
“桃“在古代文化之中有祝长寿之意,人的一生往往没有什么能自己把握,唯有时间,所以婉襄觉得这是最适合送给那拉氏的。
那拉氏仍然在等着婉襄训话,没有抬起头来,婉襄只好提醒她:“侧福晋,你可以去给李贵人敬茶了。”
婉襄的话音落下,那拉氏便因这变化而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来,在不经意间与婉襄四目相对着。
那拉氏的眼睛……她的眼睛实在太像那常在了,以至于婉襄呆愣在了当场,几乎失态。
她们都是一双凤眼,却其实并无多少精明,更多的是一种对世事的了解和把握,以及……漠然。
这世上分明有一些事值得她们去在意,她们也的确在意着,但从她们的眼睛里是感受不到的。
所以所有被她们用这样的眼神望住的人都会因此而患得患失,会因此而想要不自觉地讨好她们。
尤其是对于那些迷恋她们的男子。
那拉氏的容貌也的确很美丽,眉扫青山,目凝秋水。轻盈眩目,恍若月宫仙子降瑶台,绰约飞魂,依稀洛水神姬来汉水。
她的气质和那常在却是完全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