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主角毕竟是刚入王府的那拉氏,作为正妻,她也应当受那拉氏的礼。
富察氏向来端庄,从不出错,神情庄重地应了是,转而朝着婉襄这一侧,安贵人下首的位置走来。
婉襄和她之间没有什么眼神交流,只是她一意孤行地追着她。
富察氏分明在她面前数次表达过对于那拉氏进门的期待,但此刻婉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仍然是雍正九年嘉祥刚出生时,隐隐自责自己做不好一个福晋的富察氏。
知道自己如今是宝亲王福晋,知道自己将来是母仪天下的大清皇后,当真便能割舍掉一部分作为人的天性,为这样的事情而感到高兴么?
婉襄只知道自己不会有这样的格局,也永远不会这样做。
富察氏入座之后,那拉氏便在女官的引导之下上前一步,顶上了富察氏的位置,恰像是十几年后的后宫格局。
而后有宫女恭敬地捧上了茶盘,新妇要侍奉翁姑用茶。
那拉氏和弘历再一次跪下去,从宫人手中接过了茶盏,先奉予雍正,“请皇阿玛用茶。”
不坐在明镜高台之上,便像是寻常百姓家,除却杯盏茶盘更为精致贵重,其他的,也并没有什么分别。
婉襄没有在这时候望向他们,这时候是一个女人更为具象地向皇权低头,向新的父权低头,她只是用杯盖轻轻地撇去了浮末,像是撇去她心里这微不足道的念头。
雍正平日里喜欢教训人,但在儿媳面前大约是秉承了他方才所说的,“不痴不聋,不做家翁”的思想,并没有训示什么。”
接过茶盏来喝了一口,便让小顺子着人捧出早已准备好的赏赐,交给那拉氏的侍女拿着。
雍正惯来喜欢赐如意,这世间事也只有“如意”两个字为至妙。
他赏给那拉氏的这一柄如意是青玉花好月圆图如意,是婉襄和他一起选的。
“白头偕老”这四个字用在乾隆与那拉继后身上太过讽刺,尽管他们之间至少在那拉氏成为皇后之后有了三个孩子,三个孩子或早夭,或一生失意,也没有一人有好结局。
只有这“花好月圆”或许曾经应景。
熹贵妃照例有威严,“今你已入府侍奉宝亲王,当克承慈顾之恩,允协顺成之义。当持躬淑慎,协助福晋综理内政。”
这是一些应当写在册文之中的话,并不值得婉襄用心去听。
在不了解性情的时候,那拉氏的脊背挺直,或许只能被夸赞为仪态甚好。
她一一地应承下来,态度不亢不卑,同样地接了熹贵妃的赏赐。
而后一对新婚的男女便再一次站起来,转向如今在后宫之中位次为第二的裕妃,“请裕妃娘娘用茶。”
裕妃微微笑着,一张圆脸与岁月堆积之下的纹路,使得她看起来是如今正殿中最为和蔼的那一个。
她接了茶,“本宫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只盼着那拉氏你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与宝亲王彼此敬重,一生幸福美满。”
这是祝愿,不是熹贵妃的那种训示,当然是更能为人所接受的。
那拉氏轻声道了谢。
人们无法从一个人的背影之中猜测出她此刻内心的想法,下一个便要转到婉襄,她心里涌上来一种不可自抑的悲凉的感觉。
裕妃送给那拉氏的礼物装在一只棕竹水浪莲花盒里,棕竹的色泽自然美丽,匠人巧心,将二十四块棕竹丝片贴成漩涡浪花纹的葵花形盖。
正中缺陷处则嵌着一片雕着莲花的白玉,恰如一朵莲花漂浮在水面之上,有高尚文雅的情趣。
婉襄知道这里面放的东西是什么,她们曾经一起讨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