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翼算是个没工作经验的人,她本以为自己会接不上师涟的话,可真正聊起来她才发现,一进社会,不管做的什么工作,有没有出门上过班,只要你得自己挣钱养家,你们的苦与累就是共通的。
她可太懂师涟的苦闷了。
师涟说自己昼夜颠倒,没日没夜加班改方案,第二天依旧被组长指指点点,仿佛她怎么做都不行,可工资呢?就那么一点点工资,却想让她卖命,未免想得太美了些。
林羽翼码字何尝不是呢?她给自己定下了规律的作息表,可真正能按照作息行动的日子又有几天呢?搞创作的,灵感总是在深夜爆发,再困再累最后还不得熬夜。最后好不容易把文章写出来了,放到网上一看,嚯,骂声一片。稿费呢?压根没几个子儿!
师涟说,她明明也是个综艺编导,可她是新人,没有资历没有作品,在组里没一点儿话语权,别人指哪儿她拍哪儿,空下来还得负责端茶倒水八面玲珑,这哪儿是做节目啊?纯粹就是个打杂的。
还有时不时遇上的性骚扰,你说那些个男的吧,表面看起来人模人样,各个工作能力都不差,私底下怎么就那么脏呢?师涟年轻又长得漂亮,台里没人护着她,她只能躲,又不能来硬的,只能憋着一股气躲啊躲。
林羽翼倒没经历过这些,可她能懂师涟的苦。
就像当年师涟想要狠狠揍岳程成一顿那样,她也想……一拳死命地抡到那些个男人脸上。
可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憋着心里的那股子灭不掉的火,倾听师涟的诉说。
最后,师涟放下手里那罐空空的鸡尾酒,整个人无力地趴在窗台上:“京城啊……明明是那么多人奋力追逐的造梦之地,我却一点儿不喜欢那儿,我总觉得,自己在那里,就像随水漂流的无根浮萍,像无家可归的孤儿,像,像……”
醉酒的她想不出像什么,只哽着嗓子说:“林羽翼,我想回广都。”
“好想好想回来。”她缓慢地摇头,“可是不行……林羽翼,我才毕业一年,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赚不到几个钱,回来更找不到工作……林羽翼,我还不能回来,还不能,现在还不能。”
“林羽翼,我没有回来的资本。”
林羽翼看见,朦胧灯光下,师涟的眼角沾上了钻石般的泪珠。
林羽翼轻轻抚上她的颧骨,指尖向上,擦掉那颗泪滴,眼眶同样发酸。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她的记忆中,师涟从来都从容不迫,从来都悠闲自在,从来都看得透彻轻松,从来不会去做那些拼命努力突破自己极限的事。可是这几年里,师涟忽然就“变”了,变得拼命,仿佛前面有一片看不透的迷雾挡在师涟面前,雾里有什么东西勾着她拼了命地想要去拿。
拿不到,她就不甘心。
林羽翼张了张嘴,心疼道:“师涟,不管工作不工作,你有退路,回来继承家业也不错,不用那么、那么累着自己。”
就算师涟不工作不赚钱,靠着孙阿姨和师叔叔的店,已经能活得比绝大部分人都滋润了。至少林羽翼上个月还听到,孙阿姨正在到处给师涟看房呢,准备给她买套大房子,等她从京城回来就能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