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绪枫默默看着显老的伊达航,觉得他根本没有立场去说他,以及,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边叼牙签边开口说话的。
长川绪枫心道,不愧是牙签和女朋友皆不离口的人。
他在面对他们五人时,总有太多的无力涌上心头,叹气似乎成为一种排遣忧愁的下意识反应。
而且平时也没有叹气的对象,毕竟尊尼获加不能对着琴酒,伊森本堂或者宫野明美叹气吧,那样估计会吓到所有人,甚至收获一枚子弹。
长川绪枫只是张开手臂,抱了抱降谷零,未来活到最后的波本,说不定比尊尼获加活得更久,活到组织完蛋那一天。
“零,你可真是我的天使,”长川绪枫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闷闷地说,“给我抱抱,安慰安慰我。”
萩原研二问:“小长川,你是失恋了吗?”
没失恋,只是长川绪枫又梦到了他们四个死亡的结局。
梦里他似乎被绑在柱子上,炸弹犯站在他前方,背对着他,大张着双臂。
周围忽然冒出了冲天火光,似乎有人声嘶力竭地喊“萩”,似乎叫喊的那人声音生生消散在轰鸣声里,那炸弹犯转过身来,却看不清面容。
他手里拿着方形的控制器在冲天火光中变了行,变成了条形的,木仓。
子弹射出,在爆炸后极致的黑暗中射向身后的某个人。
长川绪枫仓惶地想回头,却被锁在柱子上。梦境的时间流速慢得可怕,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子弹破空的轨迹。
然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其实,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身后是谁,他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被锁在了什么地方。
在某个天台。
远处某处大楼上装着炸弹,另一边摩天轮顶层也装了炸弹,身后是某个毕业就失踪的朋友,楼下的街边,某个弯腰捡笔记本的男人被疲惫的司机撞飞。
白色的马自达漂移着冲过街角,驾驶位上铂金色头发一闪而过。远方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如雨的子弹倾泻在东京塔上,那是某个银发男人的手笔。
长川绪枫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诸伏景光是自杀的,没有人对他开木仓。
大楼破碎,他好像在向下坠落,坠落到地下十八层,全身冰冷,似乎又回到十六岁那年的春天,他杀了第一个人。
那个男人的样貌已经模糊了,只有光滑的灰色瓷砖地面上,红色白色的粘稠液体清晰依旧。
清晰得跨越了两年半的时光,从现实跨越到了梦境,把周围染成了星野流司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次夕阳的颜色。
长川绪枫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血红蛋白里的亚铁离子疯狂地彰显它的存在感,和松田阵平手里的零件材质是同种味道。
他从噩梦中惊醒,铁锈味真实存在于他的口腔,又是新的一个月,他又该吃解药了。
床边的窗户窗帘没有完全拉紧,露出的那丝缝隙里透出不详的血色,长川绪枫心跳在一瞬间加快,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感受到胸腔处闷闷的震动。
那是噩梦的后遗症,他下意识地以为炸弹爆炸了,他又晚了一步。
片刻后长川绪枫回过神来,勉强压下自己过快的心跳。
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还没发生。
窗外只是又一片火烧云罢了。
长川绪枫下了床,从抽屉翻出解药,在他又呛血之前,把药咽下喉咙。
他慢慢走出房间,现在是傍晚,看看诸伏景光他们有没有来做饭。
客厅坐了人,却不是诸伏景光他们。
尊尼获加下意识地摸向后腰,那里通常放着1911或者伯莱塔,只是摸了个空。
伊森本堂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新闻里那个漂亮的女主持人正在播报三天后公务员考试的准备工作。
尊尼获加的反应实在有点大,他想忽视都不行。
伊森本堂说:“还有几天就考试了,他们不来。”他们,诸伏景光他们为了不打扰长川绪枫备考,在食堂里解决晚饭。
尊尼获加眼珠轻微动了一下,心道,睡傻了,居然忘了这茬。
洗脑药每月一发作的后遗症几乎让他提不起任何兴趣,所以他只是坐在侧边的沙发上,默默对着拉了窗帘的落地窗发呆。
两个人相处几乎没有口头上的交流,却让人感觉有种奇异的默契。
默契,对于组织不知道的某些事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