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轲点键盘的手指一抖,话只写一半就发给了孙秘。
他迅速补全后半句,放下手机,机械性重复做检查时医生说的话:“很顺利,结果还好。”
虽然有问题,但远达不到冠心病的标准。
比起上辈子一堆毛病,简直算走了狗屎运。
卢骁勇被护士推出去做检查,没赶上追问。
过了会儿,迟轲等到一份堪比“无罪释放判决书”的检查报告。
白纸黑字变得难以理解,或者说,没有实感。
阴魂不散缠他五六年的心脏病,说没就没了?
做梦一样。
他用力捏着那张纸,费力地呼吸,忽然感觉有点累,抱着枕头躺了下来,浑身卸力似的,骨头一软,彻底瘫在了被褥中。
枕着窗外小雨落地的淅沥声,迟轲久违地陷入深度睡眠,做了场不算美好的梦。
梦里他比现在年轻五六岁,也是躺在病床上,白大褂医生的表情从调笑变成严肃,怜悯地望着他,说出来的话不是“很顺利,结果还好”,而是……
口罩挡住了嘴唇,迟轲记不清那医生说了什么了。
他只记得当时冷得像身处冰窖,浑身都在发抖,明明眼前一片黑暗,却亲眼目睹自己一砖一瓦建成的大厦轰然倒塌。
自那以后,他站在废墟中,等着残阳熄灭,再未见过日出。
【cyrus,我很遗憾,但是……对不起。】
【你知道的,大家都投入了很多,这个时间点,我们没法等你太久,也无法承担你出事的后果。】
【好好养身体,其他的算了吧。】
算了?
溺死般的窒息感再次席卷上口鼻,和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
迟轲忽然出了一身汗,双眼紧闭,胸口像灌了铅,大口大口喘息,极不安稳地抓住领口衣襟,拼了命地试图从梦里挣脱出来。
“迟轲?”
谁在叫他?
啧。
胸口好闷……
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划破夜空,照亮了整个房间。
“迟轲!”
迟轲猛地睁开双眼,却没被亮光恍到——
有只骨节分明的手悬空罩在他眼上。
“醒了?”闪光过去,那人也放下了手,顺便抹去了他鬓角的汗水,暖意转瞬即逝,“没事了,没事了啊。”
不怀好意的潮水散去,迟轲无力至极。
喘息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
他抚平心跳,安静地看着床边人,缓了会儿才开口:“纪医生……”
他想问:你怎么在这儿?
说出口的却是:“谢谢。”
第一次在凌晨惊醒后,有人陪他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