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房子托给一个可靠的大娘收租,拿了一些银票,去大丞各地游历。
不知游历了多少年。游历到一个有名的仙山,道长把我打眼一看,奇道:
「咦?已死之人,怎么还活着?」
他和蔼向我:「姑娘若是不介意,贫道帮你看看?」
我向他而坐,他对我端详半天:「姑娘恐怕已经死过一次了?你本该回世上之后一个月内再次魂归天命,这是有心人给你下了蛊,使你们血脉相连。续了你一命。」
我木然道:「可是那人已经死了。」
他捻须道:「姑娘对他情断了,自然不会跟着他一起同赴黄泉,这合欢蛊向来无解,只能让一方对另一方情断,才能解蛊。」
原来如此。
果然如此。
道士说的话,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走了很久很久,终于走到京城。荒石一方小墓,我坐了很久。
他的坟和前世一样,冷冷清清,长满了枯草。
我记得他。
我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月亮圆了又圆,终于弯成了那天的样子。
那天,我们在山庄,我和他坐在屋顶喝酒,他对我说,要带我去整个大丞,看遍所有山水,他说他这辈子还没有自由过一次,他说从会读心术起,就知道从来没有人一心一意地对过他,只有我。他说前世对不起我。他说他会补偿我。用下半辈子补偿我。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他。
他坐在屋顶,对我说:
「其实我这辈子也没什么别的愿望。就是能过一段平静日子,不用再过尔虞我诈的生活。」
「闲时品茶,不用再担心有人杀我,只消安安静静过自己的生活,便可。」
他双眼含笑,脸庞温润如玉,在月光下都要发出清辉一般的光,问我:「你说,我们最后,能过上那样的生活吗?」
「你说啊,裴裳。」
【番外】
这次,我又要死了。
躺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院落,身上的箭伤已经从疼痛转为冷,我知道那是在流血。不过这一次,裴裳不会感觉到疼了。
她不知道,我从来不怕疼。
我打九岁起,就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
或许是上天垂怜,在母妃留给我的丫鬟要毒死我的时候,我突然听见她在心里对我道了一句:
「对不起,小皇子,奴婢也是没办法,不毒死你,我的弟弟就会饿死。」
我没有吃下那碟点心。而是诳她我想喝水,待她走到案前的时候,把尖刀插进了她的肚子。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从那以后,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变得无比残忍。
父皇少子,统共我和皇兄两个儿子。而皇兄虽然用功,却少聪慧。
一些眼光压在了我身上,同时,更多的危险,也到了我身上。
有些人脸上对我笑,心里想杀了我。
有些人忠于我,他们不过是想在我这里得到更多的利益。
没有人真心待我。
暗杀,疼,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只有这次,安阳对着她挥起鞭子,整整两百鞭,她生生受着,眼睛还在死死盯着我。
我看着她,身上一阵一阵传来剧痛,我知道我是善于伪装的高手。我看着她被打得倒在地上,她还在看着我,她等着我疼,等着证明我还爱她。
最后她还在对我说:「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