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小灯昏黄,花雅像小时候那样,牵着外婆的手,脑袋枕在外婆的枕头边,听?着老太太说话。
花丽珍眼神慈爱地一下一下摸花雅的头,唇角挂笑,“小椰啊,外婆爱你哦,外婆永远都爱你哦。”
花雅极力忍着哭出?来的泪水。
“外婆就要走啦,你一个人在家?里,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外婆知道你是个听?话能干的孩子,我相信咱们小椰能闯出?一片天的是不是,”花丽珍说着,泪水从?她浑浊的双眼里流下来,“嗨呀,我唯一的遗憾啊,就是没能看?到你上大学?,高三复习很累吧,你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能拼了,听?外婆的,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好不好,小椰要天天开心的,多笑笑,你小时候笑起来咯咯的,很乖,乖得外婆啊,心都化了”
站在门口的江旋和苗禾哭得泣不成声。
“小旋,小苗,”花丽珍轻声喊,“来,过来,奶奶跟你们说几句话。”
两个少年走过去跪在床头,“奶奶,您说。”
“小苗,外婆一走你就和小椰哥哥好好生活,离开桐县,离开这儿。”花丽珍拍着苗禾的手。
苗禾哽咽使劲点头。
“小旋,你凑近点儿。”花丽珍看着江旋说。
江旋将耳朵凑了过去。
“好好,照顾小椰。”花丽珍说完,牵着花雅和苗禾的手一松,最后一滴泪滑落,走了。
花雅愣了一瞬,泪水泉涌止不住地往下流,像是巨大的陨石狠狠砸在他的背脊,砸得他?肺腔生疼,从?喉咙里挤出?嗓音,发泄痛苦地埋在老人的怀里,大声哭了出?来,“外婆!”
鞭炮响,红事喜,白事凄。
什么都没有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唯一的亲人也去世了。
来帮忙的邻居给?花丽珍换寿衣时,花雅紧紧抱着老人不肯松手,哭到昏厥,哭到最后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还是江旋将他?给?抱了出?来,不停地安慰,可少年什么也听?不清,就连被泪水糊住的视线也开始模糊,看?不清楚外婆了。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啊”花雅拍打着江旋的肩,“外婆,我要外婆”
“小椰,你听?我说,外婆已经?走了,”江旋心脏揪疼,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拍着花雅的背脊,嗓音发紧地说,“你乖乖的,让他?们给?外婆穿寿衣,让外婆走。”
“不,不要,”花雅揪着他?的衣领,悲痛地哭吼,“我没有家?了,江旋,我没有家?了,我”
他?哭到咳嗽,被江旋双手捧住脑袋,听?见少年对他?说,“你有,你有!花雅,我在这,一直在这,永远在这,外婆已经?将你托付给?我了,我会”
江旋哽咽,内心发誓,“我会给?你一个家?。”
江彧联系好殡仪馆,从?里屋出?来就看?到这一幕。他?放下手机揣进兜里,薄唇抿着,转身离开了。
阴阳先生算了时间,后天接客,大后天上山。
花丽珍生前为人处世邻里关系处得很好,这次后事顺水村一大半人都来帮忙了,布置灵堂,操办酒席,抬花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孝孙就只有花雅一个人披麻戴孝。
于佳阔他?们几个从?学?校请了假,安抚花雅的情绪,但少年那股悲痛的劲儿发泄完后,剩下的只是无尽的沉默。
连续守夜几天,花雅把花丽珍的照片抱在怀里看?着,不说话,不哭,不回答,就只是静静地看?着。
但他?会吃饭,会喝水,累了会休憩一会儿,会听?懂白事儿流程怎么走的人该买什么,缺什么,他?就配合的跑路。
这边上山的意思就是要出?殡了,需要七辆黑白色的轿车当成灵车,村里买车的人少,大多数都是儿女出?去打工将车给?开走了。
江旋叫棠萡和韩横过来开了两辆,江彧加上自己又找了四辆,分别配上白花,去送花丽珍入土为安。
在去往墓园的路程中,天气很好,十二月底的温度将近二十度,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
海风习习,海鸥盘旋在上空,发出?刺耳地鸣叫。
花雅一身黑的穿搭,长发被风吹得凌乱,看?他?们将外婆的碑立好,这场葬礼到今天已经?彻底结束,外婆永远长眠于地底。
“孝孙上前奠酒上香。”
花雅接过他?们倒在酒杯里的白酒,听?着指挥奠了三次,下跪,上香,磕头。
磕到最后一个头该起来时,他?久久将头埋在地。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