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别怕,是他错从前做错了,他不该那般苛待她的。
他以为那些人予她亲人之名,便会真心待她,为她出头,护她周全,可如今他终于意识到,这些人根本不是真心护她,在利益与她之间,饶是那给了她五百封邑的太子,也无法选她。
既是如此,他何必再去将她推开。
他此生第一次任性,是为了护她。
他此生第二次任性,也还是要为了她。
在寒衣节那晚,他看见她失神落魄回到王府,蜷缩在贵妃榻上,哭到失声的那一刻起,他便下此决心,不再将她推开。
他要将一切都告诉她。
至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皆由他谢止渊来背负。
七十里路,行至长安城外,晨光微露。
他昨晚离开驿站前,换了衣衫,可一夜风雨让他衣衫尽湿,满身泥泞。
回到府中,他先去净房洗漱,重新换了干净衣裳,梳好发冠,来到正房外,问采苓,“公主可醒了?”
采苓垂着眼,语气颇有几分冷硬,“醒了。”
谢止渊没有再说什么,只眉心微蹙了一下,推门而入。
屋中右侧的屏风后,又身影坐在书案旁,谢止渊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许久未见,她更加清瘦,许是因为昨晚雷雨的缘故,她眼下泛着乌黑,显然一宿未曾睡好。
她知道他进来了,但什么也没说,正在一张纸上认真写着东西。
怕打扰到她,他没在上前,静静站在那里,目光半分不移地望着她。
片刻后,她终于停笔,轻轻吹了吹墨迹,抬起眼看向谢止渊。
他依旧穿着紫衣,虽与昨晚红灯笼下那件不同,样式却极为相似,他似乎自从去了折冲府之后,便时常身着紫衣,可是因为如意喜欢?
谢云渺有一瞬的怔然,但很快便平静地收回目光。
罢了,不重要了。
她将面前纸张朝谢止渊面前推了过去,用那异常淡然的语气,开口道:“世子,我们和离吧。”-
深夜时分,云渺听见很轻的咳嗽声。
她披着一件外袍,提起搁在床边的烛灯,走出了房间的门。
沿着小径一直走,穿过一道曲折的长廊,尽头就是管事带她去过的那间暗室。这个时辰,府里的下人也早都睡下了,云渺看见地面上没有擦洗干净的血迹,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
她提着那盏灯,站在暗室的门口,注意到门被从里面关上了。
“谢止渊?”云渺轻轻敲门,“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答。空气里的一切都安安静静的,只有廊下滴滴答答的雨声在响。
“吱呀”一声,云渺推开门走进去。
她微微吃了一惊。
放在角落里的蜡烛已经熄灭了。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与烈酒和草药气味。最深处的阴影里,靠坐在墙边的少年安安静静,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谢止渊?”她轻声喊。
她匆匆放下手里的灯,牵起裙角跑到他身边,俯身下来,看见散落在他手边的针管和药剂。
那个瞬间她怔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他用了那种叫龙血草的药。
——她知道那种药的副作用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