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月,伫立于细不可感的余烬:“无所谓了,现在,我只想和你把剩下的都做好…从这一步开始,到最后一步。”
“你知道会有多长时间…”
这位指挥官是个正直的人,是个现实的人,是个扭曲的人,就像爱莉希雅说的那样他可以成为任何人。
而现在,他只是个可怜人。
在这个孕育生命和美好的记忆之地,遍地的康奶昔和枙子花的芬芳馥郁消磨了他的色彩,他和她彼此相爱,在爱情中品尝心灵的果实,那甘洌的溪水和偌大的城堡,那鲜嫩的花草和漫漫长路,都带着悸动芳香围绕着他。
舰长在和她第一晚同床共枕就意识到了,意识到爱莉希雅残暴的爱、苦涩的爱、酌满辛辣的爱,也更深地认识到。
纵使心思明了自己前面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她滚烫的血液和永恒的魅力依旧能叫自己给她让步:
“爱莉希雅,我没足够的时间颂扬你,因为你就像一座高塔,是捧着火炬的女神,多么耀眼,多么灿烂。能轻而易举丰富我枯燥的灰白色生活的人,不是如延绵万里的高山般伟大吗……”
她清楚年轻时的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明白人生的短暂,也知道生命逝去的样子:如山巅的素白之花,是崎岖蜿蜒的古道中的透明河水,若细雨留下的失意纹路,仿佛一缕轻烟,升于天际,悄然落地。
可不应该是这样,他的生命,他的意义,他的落幕,都应该是最壮烈、最盛大、最被人目睹的。
即便悲惨,即便悲哀,即便渺小历史长河也不曾记述他的名字,他依旧有资格站在舞台的最中间,由她送别:“舰长…我累了,已经不想再数了。即使你我都不知道这匆匆余生还留给我们多少次如醉酒般激烈疯狂,心安理得的亲吻和爱抚,我们的故事也不应该这样草率结束。”
当名为‘爱意’的实感包裹他时,宽厚深沉的力量令他潸然泪下。
舰长萎靡的身躯颤抖着。
面对爱莉希雅溢满而出的温柔,和倒映金黄霞光的泪滴,神色霎时被忧郁占据:
“那我们就任性一次…脱离这该死的数字的牢笼吧。”
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已经是什么时候了?
舰长不知道;但过往在心中作祟的情绪和想法在迟钝的脑中的明晰不言而喻。
已经能被称为老人的他慢慢闭上眼,嗅着她身体如旧散漫的香味儿,缓缓开口道:“所以…我们好好回忆一下吧,然后你讲给我听。”
“回忆什么……”
“婚礼,和我们第二个亲吻。”
话音落地,记忆便开了匣。
在一抹温润的光亮洒落他们身上时,爱莉希雅透过一片沉痛的迷雾,看到他冲自己露出衰老的笑。
当多年前她的视线飞快地扫过那不可思议的神色和想法,展露在脸上的表情和内心油然而生的欣喜是迄今为止最深刻的。
爱莉希雅当然知道,她对他私心超过了他对她生命的赞美。
超过了对延长生命衰老的药物的渴求和寄托:
“妖精小姐,你有什么是想要趁现在完成的吗?”
问出这句话时,少女讶异地眼神紧随而来,坐在办公桌上的她翻了翻过往的日记,确定自己确实没什么值得捞出来提一嘴的事情后悠然一笑,慵懒的身体仰倒沙发上,视野随意地掠过这单调的办公室,笑说道:“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场缺席的纪念。”
“比如?”
“这就得由舰长来猜啦~”她一如既往的轻快,柔绵的嗓音哼起悠长的曲调。
于是他搁下笔,摇晃杯子里的咖啡,眺窗外浅蓝色的十二月的天空,闻风与鸟雀的啼鸣,轻笑一声,看到了爱莉希雅迫不及待的眼神,说:“值得纪念的事情啊……”
金碧辉煌的厅堂,浑厚的大钟声,座无虚席的观众,飞落的福音书和洁白无瑕的婚纱,等一系列叫人能说得出来的象征幸福的事情在脑内一闪而过,舰长眯着眼睛看她的眼睛,心里在想着些什么,考虑同她一起策划着什么。
短暂的沉默和爱莉希雅浅浅的笑意将他从办公椅上拉起,舰长一步一步走近躺倒在沙发上悠闲无事少女,突如其来的恶作剧般的心思使他压住了她,于是四目相对,明丽的天空无云,湿润的风送来学生们练习小提琴的声音和苍翠欲滴的嫩叶上的水珠坠地的清脆,不知怎的气氛徒然奇怪,他俯视着她,那微张的朱红唇瓣和盈满羞涩的面颊,那淌有滴滴香汗的颈脖和精致纤瘦的体态,令他心惊肉跳。
舰长艰难地喘息着,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精神涣散,他只觉得她越来越可口,徘徊在现实与幻想的交叉口,肆意招展的姿态放大他强烈的探求心,于是他粗糙的大手伸出抚摸她的脸庞,滑腻的触感和微湿的热气换来她轻薄的呻吟,爱莉希雅单纯看着她,天蓝色的眸子泛着光泽,她也紧张着,紧张自己的第一次是否真的要在这样敷衍的环境下献出去。
可终究,在局促的呼吸过后,到舰长粗粝的指腹擦过然后离开她白皙的颈脖,待理智混沌拼命把他从欲望的深渊中拽出,那窝囊的人发出缪缪叹息,惊魂未定:“啊~啊,很糟糕不是吗?”
他如此说道的同时从她身上离开,沉重的石子落入清澈的泥塘。
他静默地关上门走掉,心中计划人们口中真正迈入幸福的仪式,想怎样的盛大才配得上她的火热的心意,却毫无察觉身后人落寞的神情,和否定的言语。
男人来回的踱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飘荡,他心里想着矗立在学园中央的大教堂或是用来专门观赏星甸的空中书馆,可霎时间一股思绪顺着这乱散的声响犹如那再熟悉不过的少女的低语般令他猛的回过头,心情急转而上。
那欣喜的笑扬起,快速地迈起步伐朝外边跑去,甚至从险些湿滑的台阶上跌倒,跌进冰凉的脆雪中。
当十二月纯白的雪和四月温润的风缠到一起,当结冰的河流内蕴藏盎然春意的生机,当依旧浓郁的花香散漫在新芽萌生的石板路,舰长徒然地想到了什么很有意思,对她来说很过分的事情,依稀的浪漫和清晰可见的结果在脑内发酵,这是他迄今为止以来为数不多的怀揣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