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停淡然道︰‘少主驾前,卞停焉敢就坐?我站着伺候便可以了。’
蒙彩衣暗暗心惊。
卞停这一手高明之极,他本身是一名叱风云的虎将,以他声名之隆,便是见了武林中任何一派掌门也可平辈论交,无须伺立一旁。
如今他如此做作,无非是借压低自己来擡高拓跋舞的身份地位……好一个‘刺虎’!
拓跋展翼有这样忠心耿耿的兄弟,纵意山城有这样的虎将,也难怪能在短短十几年间便迅速崛起,跻身于‘八阀’之一。
自己若想兼并纵意山城,第一个要除去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个‘刺虎’。
蒙彩衣淡淡一笑,伸手替拓跋舞斟了一杯茶,道︰‘这次妹妹驾临襄阳,不知有何事见教?’
拓跋舞纤纤玉指在瓷杯口上转圈,似乎在沉吟该如何启口。
过了一会儿方道︰‘姐姐可还记得你我在岳阳府衙内是如何约定的吗?’
蒙彩衣眨了眨眼楮,先发制人道︰‘这件事我还正想问一问妹妹,为何妹妹不遵守约定擅自从关中温家边境撤军?’
拓跋舞一阵语塞。
这次前来襄阳,本欲声讨蒙彩衣朝秦暮楚,背弃岳阳之盟,擅自与襄阳温家结盟之事。
谁知甫一见面,便被蒙彩衣反咬一口,指责自己擅自撤军,登时主动之势顿失。
一旁的卞停也在心中暗暗叹气。
谈判桌上的形势变化犹胜于行军打仗,一招不慎便会落在下风。
蒙彩衣那一方本该是理屈的,拓跋舞只要先声夺人,紧紧抓住对方的理屈之处穷追猛打,届时蒙彩衣将不得不接受己方开出来的条件。
与蒙彩衣相较,拓跋舞究竟太过稚嫩了些,一个照面便被逼于下风……
拓跋舞眼中怒色一闪,道︰‘我们收到消息,姐姐手下的八百精锐一夕之间被人摧毁于檀溪之畔。既然姐姐再无能力对襄阳温家施压,我纵意山城和洛阳何家的联军若仍在关中边境集结,一旦双方开战,我们联军岂非要立刻陷入腹背受敌的状况?’
蒙彩衣笑笑,道︰‘不知妹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的确有一些不中用的手下被人偷袭,但那绝对不是所谓的“精锐”。尤其是说我无力牵制襄阳温家,那更是无稽之谈了。请问到目前为止,你们可曾察觉襄阳有出动一兵一卒西援关中?你们在没有和我沟通的情况下便擅自撤军,以致令我陷入了极端地被动之中。当然这件事须怪不得妹妹,妹妹究竟年轻,在很多事的处理上经验不足也是有的。
所以我也不打算追究了。‘
蒙彩衣这倒打一耙甚是厉害,拓跋舞又恼又怒,却无言以对。
卞停干咳一声道︰‘两家联军的统帅是我卞某人,撤退的命令也是我卞某人下的,和我家少主无关。’
卞停这段话前一半是实,后一半却是为了替拓跋舞解围,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当初两家联军挥军关中时,由于卞停的军事才能远胜众人,故而大家共推其为联军主帅。
可当蒙彩衣军折戬檀溪之畔的消息传来时,联军众将士都有些胆怯,怕襄阳方面出兵关中夹击己方,纷纷要求退兵。
唯有卞停独持异议,认为即便是襄阳方面出兵支援关中,联军仍有可为之处。
因为以两家联军的实力,同时与关中和襄阳两面开战或许稍嫌不足,但硬撼一方却是绰绰有余。
所以,当人人都以为联军的作战目标是关中时,联军大可反其道而行之,先制造一个撤退的假象,然后回身反扑襄阳。
襄阳既然要去支援关中,其自身实力必然大为削弱,此时正是对襄阳用兵的最佳时机。
只要选择好行军路线,避开襄阳去支援关中的部队,联军完全可以以雷霆万钧之势攻下襄阳,在襄阳与蒙彩衣会师。
到那时,因为襄阳已经控制在联军手中,花溪剑派便可借此北上增援,共同讨伐关中了。
有花溪剑派和蒙彩衣掌握的南方武林势力支援,相信取下关中将轻而易举,指日可待。
卞停这一战术虽然看起来似乎有点冒险和急进,实际上可行性却非常之高,可说是极高明的战术。
怎奈卞停名义上是联军主帅,然多方制肘,在这种决策性的问题上竟无法做主。
尤其是洛阳何氏诸将认为太过冒险,居然联合起来抵制卞停这一计划,卞停在无奈之下,只得放弃。
蒙彩衣美眸一转,在卞停的身上停留片刻,笑道︰‘如果撤军的命令是拓跋妹妹、何暮迟等人所下,尚可原谅,毕竟他们还年轻,经验不足。但若是卞大将的主意,那未免太过小心谨慎了。莫非卞大将廉颇老矣,再也不复当年之勇?’
卞停并不辩解,反而笑道︰‘我们两家联军自关中撤军究竟是对还是错,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可是,近日来我们又收到消息,说蒙姑娘频频向温师仲示好,似乎有与温家结盟之意。我家少主不相信蒙姑娘会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是以千里迢迢而来,为的就是想求证此事!’
卞停果然老辣,深谙攻守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