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晓芙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姑娘,到了。”她顿了顿,有些事情她心里很清楚,倘若今日当面与兄长对峙了,那么他们兄妹之间就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可若是不对峙,她只会自己把自己憋死。撩开厚重的绒布车帘,晓芙下了马车。冬阳才将将冒出头来,晨光熹微,照在人脸上,没有半分温度。沈府,守门护院见来人是晓芙,对视了几眼,这才道:“周姑娘且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通报大人。”晓芙没有递名帖,她更没想到,就连她来沈家,也需要等到通报。是她太高估了自己在兄长心目中的位置了么?不多时,护院折返,态度恭恭敬敬:“周姑娘,里头请!”护院呼出的口气,瞬间变成白雾。这天,冷极了。晓芙迈入府门,见到沈颢时,他已从内院大步走来,一头白发,身段清瘦,让人见之心生疼惜。晓芙鼻头一酸,她今天需要知道一个结果!沈颢神色温和:“芙儿怎么来了?冷么?随我去堂屋,我已让人给你烧了炭火。”晓芙点头,她见兄长还如以前一样温和,还在幻想着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一定她是近日来与赵王走得太近,导致被赵王传染了。到了堂屋,晓芙对身边的两名贴身婢女吩咐:“都别跟过来了。”“是,姑娘。”婢女应下。沈颢眯了眯眼,但很快就恢复常色。堂屋内只有兄妹两人,上等的金丝炭发出温热的火光,沈颢把火盆往晓芙面前推了推,又担心她的衣裙被熏出味道,就去院中折了几根梅花过来,将梅花摆放在火架上。如此一来,熏出来的气味是香的。晓芙静静的看着沈颢忙碌。等到沈颢抬眼时,他瞬间僵住,就见晓芙双眸湿润,两行清泪落了下来。“芙儿……”晓芙抬手抹泪:“兄长,入京之前,我一度认为,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就是你了。”沈颢喉结滚了滚,半蹲着身子,一手握着梅花花枝。晓芙仰面深呼吸:“兄长,我有话想要问你。”沈颢心头仿佛猛然被巨石敲击了一下。他不怕复仇失败,也不怕死。他就怕一切被晓芙知道,就怕毁了晓芙心目中兄长最初的样子。如果可以,他想骗她一辈子。沈颢缓缓站起身来,起身之际,无意识的抹去了晓芙绣鞋的一块残叶。沈颢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晓芙,神色看上去十分平淡:“你说,兄长听着。”晓芙坐在那里,后脊背坐立笔直,目光直直地看着沈颢,眼底在闪烁,里面有晶莹,强忍着不落下来。“沈夫人的汤药……是你换了对么?你不仅换了汤药,还对她所服用的药,做了手脚。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沈家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沈颢淡淡一笑,唇色发白:“芙儿,你在说什么?为兄一句也听不懂。”晓芙没有置喙,接着说了另外一桩事:“柔然公主与外邦武士所中的毒,与卫相被暗杀时所中的毒,是同一种毒。我拿解毒药验过了,是孙家的独门毒药。除了我之外,京城只有你能办到。”“兄长,是你杀了柔然公主与外邦武士,还有……卫相。”晓芙的声音轻缓。仿佛在诉说着一桩与她毫无干系的事情。也就只有如此,她才能暂时保持心平气和。她了解沈颢,饶是沈颢佯装的如何逼真,她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端倪。沈颢还在笑,笑意在他唇边荡开,显出无边苦涩。“芙儿,你真会开玩笑,为兄……没有理由杀他们。”晓芙又抹了把泪,“那卫大公子呢?英王殿下呢?他二人的死与你有关系么?”晓芙站起身来,靠近了沈颢几步,她实在太聪明,有了一点蛛丝马迹,就能联系一切前后因果,然后得出结论。晓芙怀里的汤婆子落下,发生“砰”的一声响。但晓芙毫无所觉,她仰面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沈颢,也不听他解释,只问:“为什么?”“兄长曾经告诉过我,这世上最金贵的东西,就是人命,可是兄长为何要害人?昨日在宫里,兄长杀人倒是杀得畅快!”晓芙的声调拔高。她的情绪开始失控。这些死者里面,有她的渣爹与哥哥,兄长……他明明知道啊,为何要能下得了手?!晓芙的话,像是一把沾了辣子水的刀,在沈颢的心口,一刀刀划过。疼啊。沈颢身子轻晃,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晓芙扬起的脖颈上,雪肌上的红梅赫然醒目,他像是突然被人刺激到了,双手握住了晓芙的肩膀,一字一句问:“你跟萧慎做了什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