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刚触到门边儿,却听见身后儿子幽幽地道了句:“西山的叛军我早就发现了,可我一直都没说。”
杜弦一愣,心头的火堪堪压低了几分。他回过身来望向儿子,却见杜予添握紧了拳头,颤抖着声音又道:“所以父亲,你和尤澈的起兵计划,已经进行到哪儿了?”
尤澈接到贾驰的紧急通知时,他正在自个儿的小屋里,用烛火和熏炭在做旧一份公文。那公文上白纸黑字写着长剑、盾牌、火药等相关武器的数据。
直觉告诉他,现在这个时间点是非常时期,稍不留神就将万劫不复。虽然他尤澈已经做好了万般计划,整个京师城内外都是杜弦将军的人,但他现在防的不是旁人,他防的,正是杜弦本人。
当然,一切都得看杜弦的诚心了。
就比如说,当年杜弦亲笔写下的那份塔城计划书,他的直觉就告诉自己,杜弦还留着。
不为别的,只为那计划书上有自己亲笔写下的名字和手印。
若是接下来形势紧张,一触即发,杜弦这种陷害多年挚友的人,是极有可能将谋杀的罪名陷害在自个儿头上的。
所以,手中的这份做旧的公文,便是尤澈的护身符。
他整了整衣衫,将这份做旧的公文塞入内衫胸口的密袋中,便又在长衫外又套了件赭石色的杜家下人的服饰后,方才跟着贾驰走了。
可当尤澈到了杜府后,着实震惊的是,贾驰把他领到的不是寻常商讨计划的密室,而是杜弦自个儿的书房。
却让尤澈更意外的是,书房里,不仅有杜t弦本人,还有……
杜予添?!
尤澈快速扫视了一下这对父子俩脸上的表情后,方才明白了了大概。
于是,他对着杜弦行了个礼后,便自顾自地坐进了侧坐。
杜弦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尤澈,你把京师城内外所有兵将的布局,都跟予添说一下。”
尤澈机警地又扫视了一下眼前的父子二人,却听见杜弦又补充了一句:“我儿是自己人,你放心吧!”
尤澈点了点头,允诺了一声,旋即也轻松地笑了笑,道:“我自是放心的。杜将军当然是自己人了。这般计划若是走一趟下来,不论成败,杜将军都站不到皇上的身后了。”
“既然我也愿意加入……”杜予添两眼失神地说:“那我们的计划,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尤澈干笑了几声:“那是自然!”接着,他就将京师城内所有的布局按照舆图的位置,一点一点地跟杜予添和盘托出。
本来他说得小心翼翼放不开,却在说到中途的时候,杜予添忽而插了几句,愿意加上他在边塞的华阳骠骑兵营,当下就让尤澈心头大喜过望,他赶紧道:“杜将军的骠骑兵营最是威风凛凛,骁勇善战,敢问他们这会儿都在边塞那边,要赶到京师城这里,最快要多久?”
“十天。”杜予添真诚地道:“由于我会密召他们,所以他们不会走寻常官道,而是走额外的路线。十天时间,足足有余。那你们起兵呢?打算什么时候?”
杜弦沉思了一会儿,方才道:“我其实也不想起兵,一切就要看皇上那边的意思了。”
“哦?”杜予添暗讽了一声:“皇上竟然允许你们起兵反叛了?”
杜弦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并瓮声瓮气地道:“皇上应该很快就要提议塔城大火进行翻案一事,他若是提了这个,那便是要将我和尤澈的立场陷入危难之地,我们也就不得不起兵了。”
“可是……”杜予添皱起了眉心:“父亲原先不是说,塔城火案这件事,原是皇上牵引的吗?”
杜弦和尤澈快速地对视了一眼后,尤澈立即接下去说:“确实是皇上忌恨苏应在在先,而我们当初也只是想要为皇上做事而已。可如果皇上这会儿又要翻案,那便是想要除掉我们。所以杜将军,我们若要起兵去叛,那是不得不叛吶!”
杜予添点了点头,缓缓地说了句:“知道了。”
三人又将整个叛军计划完善了一遍后,已是午夜三更时。
踏着越发紧急凛冽的风雪向着府门外走去时,尤澈口中遗憾地道了句:“只可惜,那个杨树背叛了咱们,倒戈到太子那边,否则,若是我们还能拥有五福火,就好了。”
杜予添心头一紧:“五福火?你要五福火做什么?”
“为了预防万一啊!”尤澈叹息一声,呵出口中白烟雪气,在这浓郁的罪孽深夜中,仿若塔城里万千百姓的幽魂。他缓缓地看着夜幕中的飞雪,说:“至少我们可以拿出一些想办法放置在宫里头,若是接下来情况对我们不利,这五福火便可以扭转乾坤了。”
杜弦“咦”了一声,奇怪道:“你原先不是说,这五福火若是没有你们杨家的工序,是做不出来的么?”
“是。”尤澈点头道:“而且五福火在引爆的前半个时辰内,需要添加一味引子,这个也只有我才知晓。但五福火的整个制作过程,以及里头的火药配比,还是杨树自个儿的心得。只可惜,他已经跑了。”
杜予添直接道:“我前段时间在府上找到一口箱子,里头放的,好像是五福火,尤大人,你要不要亲自检查看看?”
杜弦有意支开儿子,便道:“那自然是要给尤澈看的,你去拿一枚出来。”转而却又对尤澈说:“这里风雪太大,咱们到前头的小厨房里等他,我记得,你验火药的时候,是需要小厨房里的一些东西的?”
尤澈笑呵呵地道了声“是的”后,便跟着杜弦一起去了小厨房。直到小厨房的门关上,杜予添去拿五福火了,整个厨房里没有旁的人在,尤澈方才纳闷地问:“先生,杜将军怎么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