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回抬手,阻了他的话音,继续对虞逻道:“你与悦儿情投意合,我们若是不同意,反成了拆散鸳鸯的恶人。可汗可能不知道,悦儿性子娇纵,眼里容不得沙子,她选驸马,绝对不容第三人,我们为她择婿,亦是如此标准。当然,悦儿心悦你,我们尊重她的选择。但有一句话,得说在前面,可汗是国君,日后总有为难的地方,我们理解,可如果要悦儿受委屈,不行。”“我知。”虞逻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笑了下,神色宠溺。这个神情,看得舒思暕一脸黑线,你知?你知道个屁!但不得不承认,北狄风俗颇异于中原,并不需要像中原帝王那般把娶妻纳妾、开枝散叶当成一件不得不完成的任务。“这一点你们放心,”虞逻抬眼看向三人,笑道:“如果有朝一日我负悦儿,你们大可派人去将她接回,我绝不阻拦。”这句话,无疑给了沈燕回一颗定心丸,悦儿与虞逻在一起,最大的阻力是什么?远嫁?当然不是!是对方位高于她、没有丁点反悔余地的绝路感。“当然,此话之意,非盼你们二人决裂。”沈燕回笑笑,从袖口中掏出那份契书,递给皇帝,“昨夜臣至定国寺,可汗将这份契书交予了臣。”皇帝低头扫了一眼,微皱眉头。这个外甥,无疑是令他最喜欢的晚辈和臣下,从小到大,他便表现出不同寻常的稳重,此时此刻流露出的意思,显然不是斩钉截铁地拒婚,而是在衡量悦儿可不可以嫁给虞逻了。皇帝翻完契书,陷入了凝思中,身为一国之君,他要思忖的东西更多,几乎转瞬之间,就将嫁与不嫁的利弊衡量出来了。嫁给虞逻不是不可以,利益远大于弊端,只是这段婚姻绝对不能由虞逻一张嘴承诺,而需在两情相悦的感情基础之上,加以无形的权力来束缚。如此,他才能放心地把悦儿嫁给虞逻。舒思暕见状,急了,冷冷一笑道:“说得好听,既然这么喜欢我妹妹,怎么不来长安做女婿?”凭什么,要他妹妹,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当然可以。”虞逻笑笑,“如果你们不希望悦儿嫁给‘可汗’,我可以放弃北狄的一切,来长安做悦儿的驸马。”只是那样,并不是最好的结果。若非迫不得己,虞逻不会那样做,不是因为不够爱她,不是因为不舍得权势,而恰恰是因为深爱她。他的悦儿已经贵为公主,吃穿用度皆是世间最好的一切,他若只是虞逻,便什么都不能给她。只有他是可汗,是一国之君,才可以给她更好的一切。更何况,强大的男人,会想把喜欢的姑娘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而不是搂着她活在别人的庇佑下。他需要自保之力,更需要保她之力。换而言之,如果虞逻是一个只知卿卿我我、风花雪月,要靠公主府俸禄度日的男人,舒思暕能看得上他?肯定不会!只怕比现在看他还看不顺眼!舒思暕哼了一声,撩起眼皮,嗤讽道:“长安爱慕我妹妹的儿郎能从城南排至城北,可汗凭什么认为,你来了长安,就能当我妹妹的驸马?”这不,马上来了。舒明悦趴在屋门上,听这话听得直咬红唇,她哥哥上辈子是仙人掌吧?怎么这么能挑刺?好话坏话都叫他说了!不过,说起来,这还是虞逻第一次如此正式地求娶他。上辈子,他只派了一个使臣过来,装模做样地恭贺了几声,连真挚求好之意都没有,就稀里糊涂把她娶过去了。屋室内的声音还在继续。需要商量的东西太多了,不止是两人的婚姻,还有因婚姻而带来了两国政治利益的变化,但很显然,这些并不是此次谈话的重点。“我妹妹年纪小,一时糊涂罢了,所谓两情相悦,不过戏言。即便是真的,现在也不能嫁。”“嗯,定国公以为多大合适?”虞逻态度十分谦恭,没有半年杀伐果断的野蛮,令人如沐春风。舒思暕挑眉,“怎么着也得十八吧?”皇帝也是这么想,虽然时下女子大多十五六岁成婚,但留到十□□再嫁的也不是没有,比如前朝某个深得皇帝宠爱的公主,留到了二十一岁才嫁。十八?呵呵。虞逻朝他微笑。舒思暕看不见,捏着茶杯转一圈,垂眼道:“十八也早了,我瞧着,再等两年吧。周礼有云,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反正可汗年纪比舍妹大,早两年,晚两年,都一样,不急于一时。”一晃四五年过去,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舒思暕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