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悦羞得无地自容,快哭了,“大表哥……”沈燕回却声音冰冷,面容冷厉,丝毫没有缓和之意。舒明悦突然后知后觉,比起哥哥生气,她更怕大表哥动怒,她又窘迫又害怕,慢吞吞从被子里钻出来,披头散发跪坐于床,显然一副认错的模样。发生了这种事,自然得好生教训,只是沈燕回舍不得打她,也舍不得罚她。而且恐怕罚了打了,她不仅不长记性,还得委屈上。沈燕回压了压情绪,在床畔坐下来,语重心长,“悦儿,告诉大表哥,你和虞逻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你想嫁他,还是不想嫁。”“我……”舒明悦张了张嘴巴,嗓音发干。恰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地叩门,低声道:“沈将军!沈将军!大事不好了!三皇子和可汗动手了!”沈燕回皱眉,猛地站起来,大步往外走,推开门问:“怎么回事?”“不知。”小太监摇头,面带忧色,“可汗似乎受伤了。”沈燕回脸色一变,立刻抬腿跨了出去,“派人知会陛下了?”小太监点头,气喘吁吁,“已经知会陛下了,只是陛下宿醉,还在睡,身体难受,一时半会到不了,王大监叫小人先来告诉将军。”沈燕回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涉及三皇子和北狄可汗,除了皇帝,如今定国寺里,只有沈燕回能勉强做主。舒明悦听了,先是一呆,那句“可汗似乎受伤了”不断地萦绕在脑海,紧接着她回过神,慌里慌张地趿鞋追了出来。……客院外。青墙高大,垂下斜斜阴影,禁军立于两侧,披盔带甲。虞逻一手撑墙,一手撑额,似乎精神不大好。姬不黩被禁军所围,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两只墨色眼瞳盯着虞逻。在两人中间,一只金灿的佛印孤零零地跌落在地。沈燕回的视线梭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明显的伤痕和兵刃血迹,先松一口气,便面容冷肃地上前,蹙眉问发生了何事。禁军答不上来,方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瞬见,并未来得及看清。舒明悦从后面追上来,见虞逻面色苍白,心中吓了一跳,以为他受了重伤,立刻快步朝她走过去,是以她没看到地上那只佛印,抬腿便要跨过去。虞逻撩起眼皮,见此一幕,神色骤然大变,“别过来!”舒明悦吓了一跳,然为时晚矣。一道诸人都看不到的金光打到了她身上,而她周身那圈淡淡的金芒霎时间寸寸碎裂,如云雾蒸腾一般散去。舒明悦仿佛失去了所有感知,四肢无力,如同一片轻舟,不知要往何方去。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濒死的滋味。虞逻神色惊恐,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悦儿!”姬不黩也察觉了不对,眉毛动了一动,便见舒明悦身子一歪,软倒了下去,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跨步上前欲伸手抱她。而虞逻动作更快,已然冲上前,将人一把捞入了怀里。与此同时,姬不黩也握住了她纤细手腕。那一刹那,世间万物忽然变得模糊,时光与景物飞快地往后退去。春去秋来,雨雪纷飞,一年、两年、三年……舒明悦的左腕软绵垂下,上面戴着的那串十二颗凤眼菩提珠突然“喀拉”一声出现了裂痕,如蜘蛛网一般飞快地加深、加大,而后寸寸碎裂,叮当砸落在地。也在那一刹那,三人陷入了同一场梦境,光怪陆离而又悲泣。那天是九月十六舒明悦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被一阵风儿托起了,她站着光怪陆离的光影中,神色茫然地环顾四下,忽然,不远处涌现了一大团刺目白光,视野渐渐变得开阔起来。……建元五年,九月十六。整个北狄王城已经变得一片秋黄,寒风凛冽地席卷每一寸枯草。一路自西边而归的军队在牙帐前勒马悬停,为首的男人翻身下马,急步朝牙帐走去。周围的兵士见他,先是惊讶睁大眼,旋即低头行礼,“可汗。”原因无他,因为一月奔波疾驰,他们可汗消瘦许多,脸颊微微凹陷,下巴胡茬凌乱,似乎已经许久没有打理过自己,又因路上遇袭,玄色铠上染满了脏污鲜血。但他右手抓着的那只玉色盒子却分外干净。两人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过了。王城自西域路遥,东西两千余里地,越山、河、湖泊、沼泽、沙漠、戈壁,虞逻一行人的位置每一日都在变动,为了尽快回来,还走了许多偏僻惊险的小路,故而书信没有办法送达。悦儿现在的情况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