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口刚刚设立的刑场上,已经聚集起围观的百姓。
两队刑部衙卫展开刀兵,将处刑台团团围住,阻挡周围的百姓。监斩官詹文身披大红斗篷坐在席棚下,看看刑台旁支起的简易日晷。
午时将至。
已经快入伏,又是正午时候,天气逾加炎热,百姓们都顶着满头的汗等在底下。
而犯人们大多面如土色、双目无神地跪在台上挨时间。
中间有几个格外醒目的犯人,身上披着碎麻条一样的烂衣裳,浑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像个破口袋似的被扔在地上,看着实在惨不忍睹。
陆淇也穿着便装,混在人群里。
“那是……赵永奇?”陆淇指着其中一个不成人样的犯人。
她身旁站着锦衣千户钱宁,手里拿着一葫芦酒:“陆佥事,就是他。这些贼子胆大包天,伤害了皇御弟,又叫咱们锦衣卫损了许多弟兄。
这些日子咱们北镇抚司诏狱,还有东西厂的人,都来好好伺候过他们了。您瞧刘大身上的伤痕,就是卑职亲手弹的琵琶。”
锦衣卫诏狱刑罚之残酷早就有所耳闻,虽然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但物伤其类,陆淇还是不着痕迹地把目光转向别处。
另一边,刽子手正在喂犯人吃断头饭,其中一人长得有些眼熟,陆淇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午时已至。
屠刀映着烈烈日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陆淇不禁用手微掩住眼睛,不想去看那流淌的鲜血。
赵永奇被摘去候斩牌,如一摊烂泥般押在木桩上,最后再看一眼台下,正与陆淇对上了视线。
只见他瞪大眼睛,忽然仿佛解脱,又仿佛憎恨般地咧嘴笑了起来,他好像想说什么,却终究发不出声音。
背后高高举起的是屠刀。
满场百姓轰然鼓掌喝彩,仿佛在看什么好戏一样。
空气中血腥味弥漫,钱宁打开葫芦把酒倾在地上。酒气与血气相交织,嘈杂的人群里,只有陆淇能听见他的低吟:
“岑群,你的仇报了。”
……
新皇登基,总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消息已经发出去了,各级藩王、在京在藩的各级皇亲国戚、各道省官员,阖待进贡朝贺新天子,还需些时日才有回信。
还有先皇病时遗留的政务,内阁几位大学士与六部九卿皆忙得脚不沾地。
可至今礼部尚书还没有归位,朝臣们也曾多次请求朱厚照释放王琼,尤其是王琼的门徒学生,都急得像煎锅上的蚂蚁。
只是这些人都被朱厚照晾在一边,既不答应也不否决。
眼看一封封奏折递上去,却像石沉大海渺无音讯,朝臣们不免有些怨言,又不敢发皇帝的牢骚,于是看陆淇就格外不顺眼起来。
紧急时间告一段落,御马监四卫被调回皇宫守卫,陆淇便与苗逵交接了禁宫巡哨,带着右哨营回神机营驻扎地原址安营。
刚把军队调完,陆淇回宫交还令牌。
便见兵部尚书刘大夏从御书房内出来,大约是刚哭过,他的眼眶还是红的。
陆淇行礼道:“末将神机营参将陆筠,见过刘尚书。”
“哼!”刘大夏一甩袖子,径直往外走去。
看来这位刘大人也是来请求释放王琼的,在朱厚照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便给陆淇甩脸子看。
陆淇面不改色地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