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按住了剑柄。
陆淇按住了他的手。
见皇帝靠近过来,王尚书年纪大了刹不住车,他高高举起的笏板已经近在咫尺,把旁边伺候的刘瑾等人,底下围观的大臣们都惊得喊出声。
这一下要是落在皇帝身上,那就不是“正直老臣怒斥奸佞,大明文人御前斗殴”那么一出简单的戏了。
毕竟哪怕以宋仁宗对包拯之宽容,唾沫星子溅到他脸上都能忍下来,可你如果让包拯当场“嗬,呸!”一下试试?
流放都是轻的!
更别说脾气更急躁的朱厚照了,刚才他已经把手按在了剑柄上,要不是被陆淇拦住,恐怕这会儿功夫,王老尚书已经和他敬爱的弘治帝在黄泉路上唠嗑了。
说时迟那时快,陆淇抱住朱厚照猛然转身弯腰,少年没抽条,身材还不如她高,陆淇单手便将他护在身下。
笏板擦过陆淇肩头的铜吞首,打了个空。
放开朱厚照,陆淇仰起脖子就要说话,谁知一旁的刘瑾三步并作两步挡到朱厚照面前,高喝道:
“大胆放肆!这可是在御驾之前!王尚书竟敢袭击禁宫守将,还险些误伤天子,到底是何用心?!”
王琼也惊出了一头汗,好在没有真的打到朱厚照,虽然不满太监跳出来指责他,但也连忙拜倒:“老臣一时气极,言行无状,还请陛下责罚!”
朱厚照的脸色早已经黑如锅底,怒极反笑地鼓起掌来:“王尚书啊,好啊!好一个礼制,好一个圣人遗训,好一个祖宗家法!”
见势不好,底下站着的李东阳忙出列:“陛下还请暂且息雷霆之怒!”
朱厚照根本不理他:“朕怎么不知,大明朝的臣子在皇帝面前如此猖狂,抬手就要殴打禁军将领了?
刚才若不是涌川伯护住朕,你就要连朕一起打了?也是,横竖像朕这样的皇帝你看不顺眼,打死了再换个顺眼的上去呗!”
此话说得太重了,在场的公侯臣子们连忙拜倒,连呼:“臣等不敢!”
王琼更是汗出遍体:“老臣不敢,老臣不敢!”
“刑部尚书!”朱厚照看向了底下拜倒的人群,应声出来一位白首老头。
“王尚书如此目无君上,该当何罪?”
刑部尚书也是老而弥精,抬头看了看朱厚照的脸色,又看了看多年的老同僚,俯身道:
“王尚书只是秉一时之气,虽有失礼之行,却无不臣之心,臣以为将他下入大牢,以示惩戒便是了。”
三位大学士暗中点头,王琼这次真是太冲动了,如此处置也好。只是新皇刚登基就将一名尚书关入大牢,场面有些不太好看。
朱厚照重重地哼了一声:“好!陆筠,把王琼押入大牢!”
看来这次,小皇帝是铁了心要惩治王琼了,陆淇挎着剑正要朝下走,却见兵部尚书刘大夏站出来高呼:“陛下息怒!”
“王尚书是朝中老臣,累年来为朝廷尽忠效力、四时不忒,还望陛下看在他多年劳苦的份上,免却他此次的罪过吧!”
后面附议的大臣们纷纷低头:“请陛下开恩!”
见这帮大臣们又要和他唱反调,朱厚照气得牙槽紧咬:“陆筠!你等什么呢?还不快把王琼押到牢里去!”
陆淇忙上前,却见王琼自己颤巍巍地爬起来,傲慢地把笏板往腰上一插:“不劳陆参将动手,老夫自己能走!”
这王琼确实是个死心眼,一路昂首挺胸,像个虽败犹荣的正义之士那样进了牢房,临进门时还回头狠狠地剜了陆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