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饥餐野果渴饮天水,但这样的日子并非长久之计,她不是没想过要走出崖底,但每次尝试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功而返。曾有一度,连翘以为自己要老死在这片荒郊野外了。一次偶然的机会为了躲雨,连翘爬进山壁上的一处洞穴里,洞穴中温暖而潮湿,与外头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很快她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庇护所,不仅可以躲避野兽和寒冷,洞中还有许多前人留下的书札和佛像,其中大多是医书。这正是投其所好,她废寝忘食地研读起来,这一读就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忘记了今夕是何夕。直到医书全部读完,她抬起头才发现洞外早已是冬去春来了。不过,若没有止境一直在找她,估计她到现在还没走出崖底呢。澹台成德感叹道:“想必这段时间你的医术一定精进不少。”连翘谦虚道:“是长了不少见识,但还是比不上白日先生。”一提到孟谈异的名字澹台成德就更冒火,没好气地道:“以后你就是我大晋的女神医,那个孟谈异不过沽名钓誉罢了。”连翘和止境对看一眼,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殿外吵吵嚷嚷,澹台成德怒气冲冲地对鱼安道:“你去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孤的寝殿门口喧哗!”他的头又痛了,这一天天的,没安生日子吗?鱼安诚惶诚恐地去了,今日殿下心情奇差无比,这些吃了豹子胆的宫人大概是皮痒找抽。站在宫门前还未开口,鱼安就傻眼了。小桃泪流满面地站在阶下,被羽林军挡着,地上还有好几个被她踢翻的宫人。小桃见鱼安出来了就指着他哭骂:“小鱼儿,你去问问摄政王殿下,是不是我家小姐死了,他也不肯相见。我只要一句话,不会纠缠他这个薄情寡性之人,如果他说是,那就请他放我带着我家小姐的尸身出宫去!”鱼安被唬得吓了一跳,怎么事情闹到死啊活啊了。这宫门未关,小桃的高声哭骂已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寝殿中。澹台成德隐隐约约听到,撇下众人脚步混乱地奔到小桃面前:“她怎么了?”若是眼神能杀人,小桃就能将他砍成碎片。她含着眼泪恶狠狠地道:“她快死了。”澹台成德心慌得不行,明知道她在说气话也懒得再与她计较,飞一般地往顺意宫跑,连翘在后面跟都跟不上。通往顺意宫的甬道上有几个放哨的宫人,见澹台成德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过来,吓得一哄而散,他来不及计较,刚踏进宫门就听到婴儿洪亮的哭声,而宫里头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她,生了?孩子的哭声让他的头脑有片刻的清明,只是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人呢?”他锁紧眉头,声音都在发颤。偌大的宫殿中竟然没有宫人。没有人回答他,打开寝殿的大门就见她趴在地上,长发披散在一边盖住了半张面孔,身下浸着鲜血。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她,昨天见她还是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小桃将她抱在怀里,哭道:“小姐,你快醒醒啊!我把殿下找来了,你不是想见他嘛……”躺在小桃怀里的谢罗依毫无生气,如一张被揉皱的白纸。小桃哭到泣不成声,他却连连摇头,完全不相信这是自己眼睛看到的惨烈景象。他看看止境又看看鱼安,求救般地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是她……”连翘要将他们都轰出去,妇人刚生产完,男子实在不宜进入。澹台成德不肯走,看着小桃将她抱上床,看着连翘忙里忙外地在帮她施针,他甚至都不敢去碰她,仿佛他一碰她就会碎掉。连翘说:“娘娘有血山崩的征兆。”连翘说:“娘娘是心病吗?”他听到连翘又说:“娘娘的心碎了。”小桃哇地一声哭了,澹台成德听到自己木然地发问:“还能救吗?”连翘不说话了,她拉开谢罗依的衣襟,在心口处他看到一枚金闪闪地闪电状物,而在那物四周是一片惨白的、毫无血色的皮肤。“是蛊虫!”连翘惊呼着看看小桃,又将目光投向澹台成德。澹台成德没见过蛊虫,但他听说过蛊虫入心脉必死无疑,而这只耀眼的蛊虫明显已经吸干了她的身体。“谁干的?”他双膝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床边,扳过小桃的肩问道。小桃竟然笑了:“您还关心吗?”是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关心过,自从相见后,自己对她除了羞辱就是责骂,何时关心过她一分一毫,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伤心失望中,还有无法抑制地嫉妒。如今她要死了,他想自己大概也活不成了。他将她圈禁在这座宫里就是为了能日夜见到她,她若不在了,这座宫殿还有什么意义,他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