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圣上。”抖如糠谷,不能成言。
太宗恨得几乎牙响,没有给其丝毫回神空间,却暴怒痛问:“朕问汝,安定公主,因何而故?”
郑敬玄眼前一黑,立时晕了过去。旁有内侍上去,自袖中抽出棱针便是狠狠戳在了人中之上,疼得郑氏立时醒了过来。伏在地上大哭:“臣不是故意的,臣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那日起了争执,臣一时失手……真的只是失手。”
“只是失手?”太宗总算明白了,总算明白了,原来祸根竟然在此处。一方重砚便是砸了下去:“朕将皇妹嫁予尔,尔竟敢如此犯上。事后竟还敢将祸嫁在朕名之上,简直狼心狗肺,百死不足成恨。”郑敬玄大哭:“臣有过,臣有错。可不关臣的事,是侯君集!他怕公主给温家进言翻案,就夥了歌姬给臣下了药,成了事,还让公主撞到。臣没办法,臣里外不是人,可臣真的没办法了。”
又是侯氏!
太宗恨不得把那匪夫挖出来锉骨扬灰,气得狠了,手竟真抖了起来。李治惶恐,赶紧步了上去抚慰:“父皇莫气,龙体要紧。这等无有君父、欺主畏权的鼠辈,焉值父皇气苦至此?处他车裂,为姑母血恨便是。”樨下郑氏听言,咣的一声又晕过去了,左右侍儿前去相抬离开后,地衣上竟有水渍。太宗视之更是恶心,气缓了半日才算是略好些。再看樨下起居郎,前襟衣袍竟也湿了。不觉有歉,可想起承乾,便也伤心了。又思承乾被废后坦语:‘所作一切,不过为了自保尔。’更是悔恨交加,拉住治儿手不禁哭声:“文德,走得太早了。”若是皇后还在,内外照应,怎会出得这些事来?
李治听言,也哭了。伏在父皇膝上泣不成声。一殿内,主仆无不落泪。稍后缓解,太宗恨极郑氏。怒问起居郎:“此贼当如何诛之?”
阶下停了片刻,出步跪在了正下,揖礼而问:“敢问以何罪名?”
李治自父皇膝上而气,怒道:“自是致死公主,犯上欺君之罪。”气急说完,却想起一事,扭头去看父皇。太宗既愉悦又是不免心酸,遥看冷语:“郑氏对公主不忠不敬,与侯氏无关。”言下之意,便是不会把侯氏胁迫之事,放在明面上了。李治吐了一口气,再看起居郎,似也松快了些。而后又停了半刻道:“郑敬玄是郑世敏长子,丧偶后尚公主。其前妻无有嫡子,只有庶出子三女二。若处死郑氏,这五姓宗子……”虽是大罪,理当处死。可郑世敏已是年老,郑敬玄没有嫡出兄弟,乃是宗子。若断了根本……朝上姓郑的官员,可不在少数。况五姓联姻,彼彼皆是。别的不说,卢国公府世子夫人,不就姓郑么?
太宗适才也想过了,清河掌管地游,是有可能知道这事。可是那个程郑氏,是否知晓,又是一番了。思及程家家务,真是愤恨,却也莫名的心安。知节倒是会打仗,却让一个妇人给骗了。看教的这些儿子?世子是半个废物,驸马倒是伶俐聪慧,却失之果决、万事想全、难免拖拉。至于那个小的,更是不足为惧,简直就是个呆子。瞟了一眼治儿,李治亦是唇角渐弯。
而后再思起居郎之言,便有定论了:“郑氏又非无有子嗣,他家嫡妻不诞嗣,难道还是吾皇家之故?明令发诏,郑氏不忠不敬,致死公主,还设计隐瞒。处于车裂,五日后于……东市施刑。因是私德,便圣恩不扯宗务了。”
大唐处犯,向以西市。这次却要在东市车裂驸马,看来是要杀一杀这些皇家女婿的威风了。说完,又看李治:“这便是腊月了,赶回奔丧的公主们儿也该见见,不然让王氏召见亦可。若有不敬者,一一报上来。吾李家女儿,焉是让人揉搓的?”
双双领命,退了出去。待出得麟德殿外后,君前臣后,温氏陪行。因还在孝中,后宫便是宫女也多减素。可素妍也自有美态,只一路行来却不见起居郎有半分侧目。行至一处不免忽停了,指前方一扫梅宫婢,笑问:“翁归看那何美?”
起居郎抬眼看了一下,平静低头:“丑妇。”
噗!高宗笑了出来:“那也算得丑妇?若算,朕宫中岂不便是拙劣?”
温思贤心头动了一动,浅浅的笑了:“圣上应知为何?可比她丽色的,甚少。况是钟爱,自然更美。”末上一语已是有些模糊,左右只高宗大约可闻之了。
竟如此便认了?
想起父皇知事后的冷笑交待,高宗话中也不免有些怪意:“翁归倒是实诚,这也敢认?”
“本无大错,并非嫡亲。原是表兄妹,臣自小便是知道的。”若是亲兄妹,自算乱伦,家之大丑。可并不是!只是表兄妹,原便是最宜成亲的,只是造化弄人。“若臣心狠些,舍了姑母,动些手脚,也不是不能得的。”高宗听之叹息了,有情不能相守,确是苦事。已与媚娘,不便也是那般。不觉再看温氏,有些亲近了。
再想尉迟氏仪容,再思那小娘子活泼丽色,更觉得起居郎悲苦。不由起意:“朕赐几丽人予翁归,可好?”
话时已是行走,却不妨起居郎在后头居然让绊了一下,险些跌倒。不由更笑:“何至于此?翁归之慧,岂会惧几妇人?”父皇越到年长越难服侍,这个起居郎年纪不算大,却能一咱让父皇越加喜爱。可见是伶俐的,那些妇人的手段,高宗不信其对付不了。
不想起居郎竟苦着脸回答:“圣上宠臣,是臣之幸。报君尚且不及,哪有许多时候理会那些妇人。”
“唉?这话说的?传宗大嗣,开枝散叶,本也是正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