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职业的人戴红绫头巾,大夫级别的戴黄绫头巾,紫金官以上级别的戴紫绫头巾,国相和国舅则戴紫色锦缎头巾。普通百姓戴深黑色荷叶巾,地保戴绿色麻布头巾。
琉球人的衣服大体来说形如道袍,长领,袖筒宽约一尺四五寸,颜色大多流行红色和青绿色,家常便服的颜色则各随自便了。衣服外面要扎一根宽约四寸多的带子。
从国相到普通百姓都穿草鞋,当地人称为“撒霸”,式样与中国的草鞋类似,却从鞋底部位向上引出一块横梁,再与一根高约半寸、同样从鞋底立起的中枢相连,穿时将脚背套进横梁,用脚大拇趾和脚二拇趾夹住那根中枢。因此,琉球人左右两只袜子的顶部都会各开一叉,以方便脚趾夹住“撒霸”的枢,左右两只袜子是不能弄错的。袜子很短,穿在脚上只到脚踝,然后用带子扎起来,男女穿袜都是这样。
琉球的女子是不缠小脚的,也不刮脸除细毛,不穿耳洞,头发不梳成发把,却用头油和发腊涂抹后,挽在头顶正中,看上去形如牡丹,这就是所谓的牡丹头,非常光亮,像涂了油漆一样。女子所用的发簪长七寸,像小指头一般粗,上面刻了八角形楞槽。簪头形状如调羹,向前面倒插着。簪子的材质是金还是银,也要看品级而有所区别,视夫人的品级而定。民妇则用兽角簪或玳瑁簪。
琉球女子所穿的衣服也和男人的长袍一样,却长及地面。女子的衣服不束带,也不系扣,将里面的衣襟放进裤腰内,走路时,用右手拽着外面的衣襟。尚未出嫁的女子,则在衣服外束一条汗巾以示区别。衣袖宽窄不一,也有宽至两尺多的。琉球女子年过三十后,要在手背刺上黑点纹身,年纪愈大,黑点也愈多,到老年后,手背上几乎全黑了,这其中有什么风俗缘故,实在是解释不清。
琉球人的交际习惯是:每逢有客人上门,客人总将“撒霸”脱下放在门外,进门后坐在地上,这时主人出来,相互行鞠躬点头礼。然后,必有一个侍童端着桃形茶壶,斟上半杯茶,主人接过后举起敬给客人,客人接过茶杯,高举到与额头平齐的位置再饮用,这样做是为了表示对主人的敬意,递接其他物品也是一样。
客人来后也抽烟,每人面前各放一只烟具筒、一只炉子和一个痰盂,这些物品总称为“打巴古棚”,因为烟称作“打巴古”,烟盘称作“棚”,所以合称“打巴古棚”。烟筒的长度只有一尺多,烟味却非常辛辣。主客相向对坐后,或者清谈,或者下棋,疲倦了则就地躺卧休息。
每逢举行宴会,总是十分节俭,菜不超过四样,用一个分格的黑漆菜盘分开盛装着。酒也只有一小杯,用朱漆小盘子托举着,在桌上一一传递着饮用。酒醉时便或坐或卧,或歌唱或呼喊,纵情而为,尽兴而乐。
琉球人将吃饭称作“屋满”,将米粥称作“渥该”,吃称作“三小里”,鱼称“游”,肉称“犔”,鸭称“鸭飞拉”,蛋叫“科甲”,猫称“抹牙”,油叫“暗淡”,米称“科”,去叫“一逈”,今天叫“初”,明日叫“阿爵”,游玩叫“阿嬉脾”,拿来叫“莫给科”,好称作“秋喇沙”,不肯、不要、不好统称为“没巴歇”,不懂叫“悉各朗”,一叫“抵几”,二叫“打几”,三叫“米几”,四叫“又几”,五叫“一几几”,六叫“荣几”,七叫“捺捺几”,八叫“牙几”,九叫“谷谷奴几”,十叫“拖几”。只有茶仍然叫“茶”,衣架还叫“衣架”。衣称“衾索”,面叫“索面”,面又叫“木吉利果”,大约茶、衣架和面这三样物品是从中国出产流入的,所以仍沿袭了旧有的名称。琉球国的花卉品种十分繁多,不能一一详细介绍。其他物品的称谓,一般都是有读音却没有对应的字来表述。
琉球国也搭台唱戏。册封使来了,便在王府的便殿前搭一座戏台,戏台与台阶等高,方圆面积三丈左右。戏台幕后有一株高大的松树,树枝旁逸斜出,甚至伸到了檐外。戏台上布置了很多彩绸,却没有张挂灯笼。歌舞演员并不是专职的艺人,而是由官宦子弟充当,年龄都在十六、七岁左右,是没有老年人演戏的。
开演时,不设开场锣鼓,只听后台有连续击打竹板的声音,很快便见一个人扮演的老年角色,头戴荷叶巾,身披深黄色如鹤氅一样的大襟衣,腰上扎一根蓝色带子,手拄藤木拐杖,雪白的胡须随风轻扬。老人所率领的八名男子,均梳着高高的发髻,身披红底白花长衫,腰束黑色布带,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带花的枝条绕场舞动,仿佛堆叠花朵的样子。随后,又有孩童摇着鼓在这八名男子中间穿来绕去,此时,有歌声从后台飘出,没有笙笛伴奏,只用简单的弦索乐器加以伴和。
戏台幕布向上开启后,首先对剧本关目作说白介绍。这是琉球国天孙氏开辟琉球,以歌舞展现太平盛世的故事,戏名叫作三祝舞。
又听到竹板响起,戏台上出现四名女童,发髻上插着金凤花,额前束着紫绡帕发带,身披曳地大红长衫,外面罩一件板金镶嵌深黑色的纱背心,每人手拿两柄折扇,从后台鱼贯而出,最后一边舞扇唱歌,一边依次退下戏台。这叫作扇舞。
下面开演的是一段传奇,戏名叫《天缘奇遇儿女承庆》。先有一名生角上场,青衣黑帽扮作樵夫,樵夫名叫铭苅子。随后又有一名面貌姣好的旦角上场,梳着高发髻,后面的头发披垂在肩上,外罩白绸五彩印花曳地长袄,内衬银红衫子,肩上披一条大红飞天风带,扮作仙女从松树上下到戏台中心,将风带解下挂在树枝上,然后模仿沐浴的样子,表示仙女来到了凡间正在沐浴洗濯。此时,樵夫铭苅子发现了仙女,将仙女作飞升之用、此时挂在树上的风带藏了起来。仙女丢失风带后无法飞回天宫,因此非常惶恐,便与铭苅子有了一番对答,最后彼此结为夫妇。
故事的高潮部分在几年以后,两人先后生养了一对儿女,女儿取名真鹤,已九岁;儿子取名思龟,这一年刚满五岁。这一对小儿女由七八岁的儿童扮演,唇红齿白,稚嫩可爱,妆扮衣着也非常贴近角色。这一天,仙女将儿女骗到榻上睡熟,忽然找到了那根遗失许久的风带。仙女思归心切,于是慢慢登上松树,借助风带的神力即刻便要升天回宫。仙女此时低头看见一双小儿女,心痛不舍地哭泣起来。儿女被哭声惊醒,急忙追赶到树下呼唤着仙女,仙女已经升到松树顶端了,就在此刻,忽然一团白云从天而降,迷住了去路,也遮住了仙女的去向。那些云朵都是用棉花连接在一起做成的。闻声赶来的铭苅子也追赶到树下,与儿女一起仰头对着松树大哭。此时,戏台上忽然出现一位琉球大夫,向铭苅子问明情况后,将此事启奏给国王,国王对铭苅子的经历颇感好奇,又怜悯这一家人的遭遇,于是赐给父子官爵和俸禄,并将他的女儿收入后宫抚养。
这是琉球开国时的故事。戏台场后就地借用的那株松树,是专为这段传奇作道具使用的,戏台则因地制宜就近搭在了它的附近。这株松树非常高大,已经是树龄百年的古木了。
又听到竹板响,四名小旦扮成的美丽女子,装扮与前面的仙女一样,只是少了风带,头上顶着五彩斗笠,跳着曼妙的舞蹈、和着弦索启唇轻歌,婀娜多姿地上场亮相。跳了一会儿舞蹈,她们各自除下斗笠拿在手中,上下盘旋翻转着走进后台。这是所谓的笠舞。
接下来又开演一段传奇,戏名叫《君尔忘身救难雪仇》。一位童颜鹤发的花脸角色,脸颊两颊染着红胭脂,头戴黄色缎金风帽,身穿古铜色绸缎长衫,外面罩一件天蓝色金云龙背心,腰插宝刀,手拿兜扇,他自称按司,名叫八重濑。所谓“按司”,好象是琉球国诸侯郡王一类人的称呼。
这位八重濑按司路上遇见了玉村按司,见玉村的夫人容貌美丽,顿生邪念,于是杀了玉村按司,抢走了他的夫人。这位夫人十分刚烈,抵死不从,最后自杀身亡。玉村按司的儿子为躲避追杀,逃到了平安大主家藏匿了起来,此时八重濑四处搜寻,意欲斩草除根。玉村按司有位仆人的儿子名叫龟寿,见主人家遭此劫难,便辞别了母亲,投身到平安大主家,见到藏匿在此的小主人后,愿意为小主人作替身,准备让平安大主将其献给八重濑,以代小主人一死。小主人坚决不从。这一节剧情与戏剧家李玉所写传奇《一捧雪》中,莫怀古的仆人莫成舍身救主、代主人而死的情节有点类似。最后经过一番劝解,小主人终于同意了龟寿当替身的义举。
平安大主于是将计就计,让家将吉由将假托为玉村儿子的龟寿捆绑起来,献给了八重濑。八重濑将龟寿关入监牢,想先让他受尽折磨最后再杀死。吉由也顺势假意投降到八重濑帐下,准备伺机行事。恰逢一位名叫波平的人,是玉村按司原来的大臣,此时举旗起义,并与平安大主合兵一处,奉玉村儿子为小按司,以报杀父之仇。大军一路过关斩将,经过一番拼杀,将八重濑杀于军帐之中。又救出义士龟寿,仍然拥立玉村儿子为按司。
这是明朝时琉球国统一之前,分山南、山北和中山三个王国时的故事了。戏台上小按司的扮演者是十二、三岁长相俊美的男童,衣着打扮很像《白蛇传》中水中斗法的小青,只是没有穿裙罢了。这场戏,凡厮杀场面都不在台上表演,演员只在幕后擂鼓叫喊,营造出拼杀的气氛而已。
又听到竹板响,见四名男子头上系着红帕巾,身穿花袄,腰间扎着宽带,腿上缠着绿绸布,手拿羯鼓,咚咚地敲着。随后又有装束与男子相同的四名童子,则手拿短竹击打,发出“角角”的声音。演员们用脚踏地,满场走动,一边敲击一边舞蹈。这叫羯鼓舞。
下边的节目又是一段传奇,戏名为《淫女为魔义士全身》。戏台上走出一位小生,年纪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他扮演的角色是久米府中一名汉人的后裔,名叫陶松瑞。陶松瑞头上戴一顶细软草编织的斗笠,式样如中国官员夏天所戴官帽的主体帽胎,却有小铁锅那么大;身穿月白色绸衫;手中拿一柄短短的拐杖,去往首礼府探亲。天色已晚,陶松瑞走着走着便迷了路,见山下村庄有灯火,于是去村庄投宿。
随后一名旦角扮演的村姑走出来,她热情地邀请陶松瑞住到她家,自称母亲去世父亲外出,她一人在家独守,愿意效仿昔日巫山神女向楚怀王自荐枕席那般,与松瑞行男女之事。陶松瑞以男女授受不亲之语来劝诫村姑,村姑不听,并要强行逼迫陶松瑞就范,争执中陶松瑞脱身逃出。村姑恼羞成怒,紧跟其后追杀陶松瑞。
陶松瑞逃到了万寿寺,一名法号普德的老僧,将陶松瑞藏于一口大钟下。戏台上的那口钟简直惟妙惟肖。村姑追到寺庙,遍寻陶松瑞不见,便仰天大哭,又发疯般离寺庙而去。见村姑离开,松瑞从钟下出来,村姑却突然转回,也钻入大钟下,瞬间变作魔鬼,头上长出两角,面貌极其狰狞,手拿两柄大斧,准备动武继续追杀陶松瑞。在这关键时刻,寺僧普德双手合十念起了咒语,那恶魔顷刻乘风化为乌有,陶松瑞终于得以毫发无损地全身而归。这是琉球国近代的故事了。
戏台上忽然又出现演员扮演的一大一小两只狮子,在台上热热闹闹地跳跃盘旋,然后走下戏台。歌舞到此全部结束,这便同中国唱戏到最后所谓的“大团圆”一样了。
琉球国也有妓女,称为红衣人,所住的居所被称为红衣馆。按以往的旧例,每逢册封使来琉球举行册封大典,准许妓女进天使馆伺候。但自从嘉庆五年(公元1800年),赵介山状元担任册封使时,传谕不准册封团一行进入红衣馆,以后便成了定例。琉球自国相以下官职人员都有相好的妓女,每月为妓女花费的脂粉财物等,论金钱也不过四五六两而已。
若册封使来到琉球,官府则不允许当地人擅自进入红衣馆,防止与册封团的人为争妓女而生事端。中华人每到红衣馆,见到有中意的妓女,立刻报价十倍,待定情好合后,必会赠给妓女一支银簪,妓女戴在头上,是颇引以为荣的。因民间女子只准戴角簪,只有妓女在中华人赠予的情况下才作为特例允许佩戴银簪。银簪的款式形如荷花的花瓣,簪柱比较长,每支银簪约重五两。妓女的衣装形式多样,没有固定的款式。有穿白底青花衫,内衬大红抹胸的;有穿五彩印花衫,腰束紫色绉纱汗巾的;有穿绿底五彩白花衫,腰束红纹丝带的,个个薄施脂粉,丰致嫣然,令人消魂。这些妓女大多能歌善舞,或弹三弦,或鼓古瑟,或坐地而歌,或起身而舞。
这些妓女都没有子女。八九岁起,她们便被卖入红衣馆,接受歌舞学习训练,遇到对自己中意、相互交好的客人后,得客人的资助积财赎身,赎身后买一个年青漂亮的婢女,自立门户成为新的红衣馆主人。年龄稍大的妓女都有旧相好,所以基本没有嫁人从良的例子。
红衣馆都是门向朝南,前面空出一间做成带窗的长廊,后三间为卧室,三面都是木板墙,上面设计成顶格,地面铺着洁净柔软的脚踏绵,踩在上面感觉像登上了大床一样。房间内也有箱笼、衣架、书画等物,摆放陈列着古铜器、瓷瓶、水壶、酒杯、碗、茶具、温酒器等等之类的物品。
房檐下也常会开凿一方小水池,水中养着几尾金鱼,围墙下植着几株芭蕉和铁树。其中有一种名为“佛桑花”的植物,叶似桑叶而花如蜀葵,花开千瓣,各种颜色都有,其中大红色的开得异常娇艳。
琉球国男性一般用团扇,而女性多用半月扇。晚上睡觉时,则以一张大席垫铺在内室正中,上面罩一顶大床帐,再加上被子枕头之类。也点灯烛,式样像风灯而比风灯高,外面糊上白纸,中间燃油点火,上方有横木,可以用手提着随身携带,也能随处放置,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落地。烛是用纯蜡制成的,一根烛可以点一个通宵。
琉球国其他生活起居和饮食方面的习惯,与中国几乎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