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为什么会将这个臭道士放在眼里,甄如意曾经思考过许多次,想来想去,只有二字——
巧合。
那么巧,静归就替周郢挡下了那一箭,大难不死,成了周郢的秘密门客,被派到武威调查;那么巧,静归就在酒楼里被甄如意发现,夜下诱捕,成了甄如意的工具,与骷髅军团通灵;那么巧,静归让甄如意发现,从而有了今日种种,让二十年前的一场震动朝廷的冤屈有了清白的机会。
等等!
甄如意忽然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充满怀疑和警惕地瞪着静归:“你和林将军并不想威胁陛下和大晟是不是?你设局至今,不过是想要借我的口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于陛下,而后还林将军清白?”
静归嘴角一扬,松开了抓着甄如意手腕的手,做了一个祈福的手势,念叨一句:“督公聪明,福生无量天尊。”
甄如意玩味地看着静归,竟莫名其妙地对这个臭道士生出了一份酒逢知己的惺惺相惜之感。
林觉那所谓的叛国投敌之事,当年是那般地震动朝野,如今又是那般地不可言说,除非极其位高权重之人,否则在陛下面前提一句,都是要担上掉脑袋的巨大风险的。而如今陛下面前最得宠受信的人只有两个:甄如意和周郢。只有让这两个人中哪怕其中一个知道当年的真相,那么就有可能给林觉翻案。
而周郢是林觉当年被构陷的真凶,也是威胁着天子和大晟前程的人,所以静归只剩一个选择:甄如意。
“那你为什么当初先搭上了周郢的线?”甄如意问静归。
静归淡淡笑着平静道:“小道还没修炼到算无遗策的境界,但只要能得到督公的注意,也就不算失败。”
“倒是灵活。”甄如意磨着牙哼了一声,“但我为什么要帮你将林觉遭周郢构陷之事的真相告之陛下?”
“不劳烦督公费口舌向陛下解释,只要督公将我与我爹一同带到陛下面前便可。”
“那我又凭什么带你入宫见陛下?”
静归向他走近几步,离甄如意只有半尺距离时才停下,垂下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甄如意,下蛊一般轻声道:“难道督公不想保护陛下,不想保护大晟,不想成为陛下面前唯一的宠臣么?”
静归的双眸,如深不可测的潭水,那么清澈,那么冷静。甄如意的欲望在其中一览无余。
甄如意别过脸,心跳得有点快:“为了陛下和大晟,我会将你们带到陛下面前,但让陛下相信林觉当年的确是无辜,而周郢的确是鲜卑拓跋氏的后裔这一件事,你们只能成功。最为重要的是,你们必须保证,你们不会害陛下和大晟,否则——”
否则如何?甄如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若是失败了,他自己也是要掉脑袋的。
静归重新站直了身子,笑道:“督公放心,这件事自然只会成功。而至于会不会害陛下和大晟,”他轻笑一声,“督公你也是亲眼目睹了我的能力的,既然我连鲜卑的神都能封印回地底下,若我真想要这天下,还不是小菜一碟?但小道这一生,除了为我爹平反,余生只想云游四海,寻仙问道,别无所求,而我爹——”
静归看向林觉,林觉道:“我早就是个死人了,更是无意要这天下。我从来都不曾有过这个念头。”
这下甄如意才算放心,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一些,不再那么敌意满满。他说:“既然都说明白了,那我便帮你们这一回,但目前最紧要的,是怎么从这个鬼地方离开。这里应当已经不是一线天峡谷了。”
“当然不是,这里是平泉底下。”林觉道。
甄如意略惊:“已经是平泉底下了?”
“那不然你以为祂是怎么出来的?安康尔不是说了,祂就在平泉城底下么?”
甄如意迷惑了:“可是从平泉到一线天的距离,分明不是我们走的那段路那么近的。”
静归解释道:“林家军当年全部阵亡于一线天,死后执念未了,阴魂不散,就在那处形成了阴眼,阴眼扭曲了地底下的空间,使得平泉和一线天的距离变得比地上的真实距离要近上许多。”
“那为什么平泉底下会形成这么一个密室?”
林觉回答:“因为我们林家军作为非人非鬼的存在,能感知到平泉底下的异动,虽之前还不明白是什么东西,但为了平泉城的安稳,我们便频繁往来于一线天和平泉的地下,镇守一方。”
甄如意颇受动地抬抬眉:“林家军还真是令人敬佩,只不过你可知道,如今平泉里住的,都是西番人。平泉自二十年前落入西番境内后,就再也没有回归中原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