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圆礼的心,咚咚跳了起来,连着相交的指,敲进了徐偈的心。
旒下也藏笑,扇底也藏笑。
这一路上,两人同乘一座花车,共赏一处风景,纵礼教严苛,不得递耳,亦觉抵过千言万语。
落日之前,章圆礼随徐晋入了大虞国的皇宫。虞国乃汉人立国,皇宫轩阔壮丽,气派不凡,宫人屏气纳息,闻声而跪,不论是景致,还是宫中礼仪,都与晋国半吊子的胡人皇宫大不相同。
章圆礼在新奇之余,后知后觉生了些紧张。
徐偈从玉旒下瞥了他一眼,握上他的手,倾身道:“怎么啦?”
章圆礼见徐偈主动跟自己说话,觉得应当是可以开口的,于是拿扇子掩住口道:“你们这的规矩好整肃。”
不远处的乔嬷嬷转身欲制止二人,被徐偈目光轻轻一扫,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敢张开口。
徐偈歪头笑道:“你又不用住皇宫里,怕什么?”
“可是,我难道不用经常来吗?”
徐偈捏了捏他的手,“谁说你要经常来的?”
“那就好,我还以为以后我要常进宫陪侍呢!”
徐偈笑了笑,“你是我们从大虞请来的郡王,哪里敢这样委屈你。”
章圆礼坐直了身子,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而乔嬷嬷听到这素来不太服父母管教的齐王殿下擅自免了章圆礼的入宫侍奉,心中的焦灼,在两人毫无规矩的窃窃私语下,愈发难以平复起来。
两人先在正殿随百官遥遥见了帝后一眼,隔得远,章圆礼拿下扇子瞧了一下,瞧不出两人的形貌长相。只是仪式冗长,章圆礼听了好些官腔赞语,自皇帝,自皇后,自百官,自煌煌圣诏,他愈发饿得腹中滚石,心道:活活饿死我罢!
但回头入了后宫,仿佛又变了一番情形。走进皇后宫室,还未瞧见人,酒香饭气就先扑鼻而来,两人不及拜见,皇帝便先笑道:“行了,快去吃吧。”
章圆礼见徐偈冲他点点头,便与他一道安安心心落了席。桌上菜肴与晋地不尽相同,章圆礼饿狠了,到嘴里都没尝出什么滋味,在皇帝乐呵呵问他可吃的惯否时,神情难免一呆。
皇帝便道:“吃吧,吃吧。”
章圆礼有点羞赧,冲皇帝笑了笑,放慢了速度。
皇后姓赵,温婉端庄,并不多言,只安静地与皇帝坐在上首,偶尔替皇帝布个菜。
徐偈想着章圆礼爱吃鱼,凑到他耳边道:“尝尝这里的鱼,要是吃不惯,回府按你口味做。”
晋鱼脂肥,虞鱼劲嫩,细葱铺就,抹酱清蒸,以热油环击,炸得鱼肉焦黄而绽。章圆礼尝了一筷,香而不腻,极为爽口。
于是他也附在徐偈耳朵边道:“挺好吃的。”
酒饱饭足,皇帝也跟着饮了几杯酒,见两人用得差不多了,便举着酒盏向皇后得意道:“酒后出真章,非朕之一醉,我儿难取佳人!”
皇后笑皇帝一眼,“行了,陛下先走吧,留我与小辈说说话。”
大虞皇帝也知道自己在这众人皆不自在,又笑着夸了章圆礼几声,自己起身走了,徐偈见母亲似有话要与章圆礼说,也一并起身去了后院。
赵皇后看着章圆礼,冲他轻轻招了招手。
章圆礼极为乖巧地凑到了赵皇后身边。
赵皇后拉过章圆礼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笑道:“我为你准备了一物。”
说罢,扬言喊了一声“彩云”,便有一攒珠宫婢捧匣而近,赵皇后亲自开匣,里面躺着一串儿贝珠大小的金葫芦,镂金错彩,光艳动人,金葫芦之畔缀满莹润白玉,攀缠在金丝红绳之上。
“一个头绳并一个手串,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我猜你不爱钗环,又听偈儿说你好酒,就给你做了这个,喜欢吗?”
章圆礼这才发现,赵皇后声音软糯轻缓,叫人心底生安。
赵皇后将酒葫芦手串亲自戴到了章圆礼腕上,皓腕,金坠,红绳,端叫人生喜。
“真漂亮。”赵皇后喜道:“头绳今儿戴不上,回头除了这碍人的冠子,戴给母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