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珵把那段视频反反复复看了许多次。
画面里乔止逸眉眼含笑,在参演电影的发布会后台接受记者采访。
记者问出一些很平常的问题:“你在拍摄这部电影时有受到什么人的帮助吗?比如提供了一些精神力量鼓舞到了你?”
答案都被铺垫好了,稍微懂些人情世故的演员,都会借机感谢导演或同组的大腕。
偏偏乔止逸答:“沈怀珵一直在为我指引方向,拍《旧塔》时,我和他对戏,获益匪浅。从那以后,他是我看齐的榜样。”
他说完,记者的职业微笑都僵在了脸上。
“止逸是为数不多挂念我的人,”沈怀珵的声音和海浪声重叠,显得渺远又空灵,道,“即使我知道京城等待我的是圈套……我也……”
他挺直背部,凸起的脊骨把衬衫顶出一道如山巅雪线般的痕迹。半垂的羽睫也流露些许蔑视,红尘情爱,再也入不了他高远的眼界。
人见过北极的风暴和赤道的巨树,便再也不会受到囚笼的羁縻。
沈怀珵再抬起眼时,冷静地说:“我不能怕庄弗槿一辈子。曾经我以为下半生都要用逃亡的方式远离他,现在想来,那样真懦弱。”
面对镜头一次次的躲避,遇到徐连慌不择路地逃跑,在庄亦樨面前屡次失态……
明明前尘往事皆非他的错,凭什么他一退再退,总过不上正常的生活?如老鼠般躲躲藏藏。
一阵狂风吹散了沈怀珵的发带,瞬间青丝万千,泼墨般垂在他肩头。令人眼花缭乱的美丽中,他的眼珠沉静如磐石。
“止逸的事我会调查,他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我多希望那是庄弗槿为了逼我回国而散布的假消息。”
丝绸发带被风带走,而后缠绕到江彦手指上。
极速流通的空气在江彦指缝里刮过,他感觉沈怀珵也是一道握不住的风。
他喜欢这道风。
不为江彦停留,也不属于任何人。
只要自由。
“好,你终于想通了,人活一世,哪能永远遮掩行迹,活得如惊弓之鸟。恣意快活才是应该。你想回京城,我赴汤蹈火也陪你去。”
“‘而今才道当时错’,虽然晚了点,”沈怀珵慢吞吞地说,侧身凝视大海的背影美如维纳斯,“因为那个人伤得我太痛了,结出的伤疤现在才掉落。”
海水幽蓝,一片澄明。远处的小岛星罗棋布,历历可数。
三年多前,沈怀珵纵身跃入的海域冰冷刺骨,怒涛击雪。
或许,他生命中的几许转折都与大海脱不开关系。
分明他不喜欢海边,只想寻一处终年积雪的小镇隐居。
看着此刻眼前的明媚景象,海风万里,鸥鸟高飞,沈怀珵胸中的胆怯一扫而空。
为了想要保护的人,为了斩断苦苦逼迫于他的旧日情愫。
他会回去。
京城。
庄弗槿又快半个月没有回家,老爷子在家中气愤地给他打电话,均未被接通。
他不得已叫来徐连问话。
七月,蝉鸣聒噪,烈日当头,徐连赶来时满头大汗,还来不及擦一擦,就被庄冶鹤阴郁的脸色唬住,毕恭毕敬地站在书房中间。
“你那位老板最近又忙什么?”
“我……不清楚。”
“哼,你当我老了,在公司里没眼睛吗?这段时间就你见庄弗槿次数最多。你从美国回来后庄弗槿魔怔地越发厉害,说实话,你在国外带回来了什么消息。”
汗珠顺着下巴滴落。
空调的冷风把徐连的衣服吹得紧紧贴在身上,乍热乍冷,他皮肤上片片立起了鸡皮疙瘩。
“我仅仅知道,庄总最近还在料理陆家的事。”徐连三缄其口。
“陆驳苍都被逮捕,要提起公诉了,还能有什么事!”庄冶鹤竖起花白的眉毛,额头上的皱纹犹如道道沟壑,道,“我心里有点不好的感觉,是不是他又开始打沈怀珵的主意了?他们两个在一起,次次非死即伤,我不想看到弗槿又逆天行事,再受一次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