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熙衡第一次目睹此景,他看看尸体,又看看前桥,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奉神”叹道:“你有自保之法,只可惜单枪匹马杀不了黄原城外的一万军士啊。”
前桥仍旧不知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验证了手环的功效仍在,自己也因此稍稍放心。北境这边只有她自保能力最差,有手环护身符在,至少不会轻易陷入危险境地……然而这护身符,竟是从面前这个阴恻恻的人处求来的。
“你如果真是奉阴婆,一定会懊悔吧,当初是你给了我这个手环。”
“我不懊悔,一个见面礼而已。”它话音刚落,就有一名士兵匆匆跑来,立在帐前,向内禀报道:“太子殿下,前线军报,黄原已破城了!”
荆国的传令兵也几乎同时跑了过来,立在门口不吭声了,所有荆人见状,心仿佛瞬间跌落谷底。老月豺的眼神陡然亮了,可看到“奉神”后,他欣喜的神色有所收敛,传令道:“守着黄原城,暂时不要继续进攻。”
士兵领命去了,“奉神”幽幽道:“好了,储君殿下,看来你得与我好好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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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原的消息让前桥又气又急,在面前的人看来,那仿佛只是一场游戏。前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你想谈什么?”
“国家间的争斗,并非我感兴趣的范畴,我也不是有意与殿下为难,只是应兴国太子之请,帮他一个小忙而已。但只要殿下同意和我谈笔交易,连退兵都是小事一桩。”
“奉神”开口说完,老月豺就怒视着它,却什么反驳的话都没说。这不是老月豺的行事风格,前桥默默想着,他一定有什么把柄留在“奉神”手里,才会这般畏惧。
“你要谈什么交易?”
“奉神”道:“我希望奉教可以进入荆国。当今圣上拒绝供奉真嫄已有十年,实乃明智之举,保佑国运的神明就不该是这般孱弱的模样。若荆国从此信奉我,建立神祠,增添祭司,我们就是一家人,荆国和兴国手心手背都是肉,没道理帮着一方,进攻另一方。”
原来是想通吃?皇姊连真嫄都不信,会信它这个邪神?前桥冷笑着瞥向老月豺:“退兵?他会同意?”
“我们说好的。我会帮他拿到太子之位,也会助他得到西梧支援,至于其他——我是神明,谁也左右不了。”
它说这话时透着一股子为所欲为的霸道,可市侩和邪恶之气,仍旧让前桥彻底失去了仅存的尊敬。如果这个样子都能称“神”,那死掉的兴国太子估计也能得道成仙。
它就是个邪教头子,竟然还妄图入主荆国国教?难道看准了皇姊对真嫄信仰的排斥,想见缝插针?可皇姊不信神,并非不信真嫄,而是只信自己,只信人力。如果坐在这里听这番话的是皇姊,一定会发出轻蔑的嘲笑吧。
“我大荆国君并不排斥外来信仰,也从未有过打压之举,奉教不在荆国通行,并非国家禁绝之故,而是教义本身与荆国民间信仰有悖,荆国北部有不少传教士,也从来没推广成功过,你们那一套在荆国水土不服。”
“奉神”无视了她话语中的讽刺,淡然道:“既然如此,让我的神像立在荆国,对你们也是百利无一害,至少当你答应我后,无论以后教义是否顺利传播,我都会退兵的。”
前桥摇头道:“我只是储君,不是国君,做不得这个主,你的条件我也接受不来。”
“先别急着拒绝,我还能帮你达成心愿。”
前桥不屑道:“哦?我有什么心愿?”
“回去。”
“奉神”望着前桥,吐出这两个字,让前桥愣在当场。
“我能帮你回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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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哪去?”赵熙衡听着她们的对话,完全云里雾里,而且他如何也不肯承认面前的就是自己信奉的神明,抱着手臂不耐烦道,“能不能别装神弄鬼了?用这些鬼话糊弄谁呢?”
“去岁八月,你在敏都奉阴婆神庙向我祈愿荆国之行顺利,想在大婚前夕找时为荆国公主的魏留仙重拾旧情,拒绝荆国国君安排的联姻,转嫁入公主府为公卿。”
“奉神”冷冷地开口,说出的话竟让赵熙衡血脉逆流,双拳也不由得握紧。
“你和先太子多年筹谋,只看朝夕,你心中没底,想我赠你一物保佑顺利,若不成功,也要荆国公主心中放着旧情,也放着你。”
虽然早和前桥因此事不欢而散,可当着众人面前被揭底过去的阴谋,还是头一次。赵熙衡忿忿地瞪着面前“奉神”,荆国同僚的目光简直要把他灼焦,他铁青着脸道:“那些都过去了。”
“过不过去是你的事,总之手环就是那时我赠予你的。你的心愿达成了,二殿下,纵然没成为公卿,她也因此离不开你。你们如今站在一块,还觉得我是‘装神弄鬼’吗?”
赵熙衡被噎得说不出话,面色凝重道:“你旧事重提,就是想让我们心生嫌隙……”前桥不耐烦地将他打断:“行了,你闭上嘴吧。”
把柄一大堆的人,嫌隙还用得着“生”吗?光是把曾经做过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一遍,赵熙衡就已经羞愧到恨不得速死当场了。
前桥琢磨着那句“回去”的意思,发现“奉神”正看着自己,于是对严珂等人道:“所有人先回避一下,我想单独和它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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