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犹豫,秀秀却一把攀住了他的臂,用一种破釜沉舟的口气说:
“你必须得依我。否则我便在这里叫起来,说你把我强掳回家。待到了王府,你有口也说不清了。”
崔宁一凛,触到秀秀眼中的坚决,终于是没有了反抗的勇气。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
秀秀紧攥的手终于松开来,人也似松了口气。可心中突然泛起深深的悲哀。
这样的流离,这之前以为深爱自己的男人,竟然是要自己去苦苦求来的。
可无论如何,好歹是求到了。
人生总是充满种种意外。在那个上元节,远在画舫上与亲眷一同看灯的赵楧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就在那一夜,他的家被付为一炬。
待他赶到时,曾经富丽堂皇的王府已成了一堆废墟,残垣断壁间散落着烧焦的尸骨。下人死的死逃的逃,那苦心经营的家园,一夜之间竟都不在了。
他用了半年的时间才将王府重建起来。所幸朝廷怜悯,赐下不少银子,他再重新招了些下人,慢慢招揽门客,王府又渐渐热闹起来了。
那一夜大火后,再也找不到崔宁和秀秀。有人说起火时见他们还在府中,想必也成了那些面目不清的烧焦的尸首之一罢。早知如此,当初不赌那一口气,让他们成了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赵楧这点怜悯心思,只是一闪而过,再无想起。
日子渐渐又平静下来。身在这样的末世、这样偏安的朝廷,生活所有的波澜也不过是人为的自娱自乐而已。
譬如这一次,起因是一个退伍的名将,在窘迫之间作了首失意词。词从潭州传到京都,本也无甚大事,却被阳和王听说了,不胜唏嘘之余,托人送了钱给那位将军。
消息传出,亲王贵胄们不由纷纷效仿。赵楧自然也不愿示弱,托郭立送了一些钱到潭州去。
郭立去了些日子便回来了。复命时欲言又止,终于是忍不住,对赵楧说:
“王爷可知道小的在潭州见到谁了么?”
“见到谁了?”赵楧不以为意。
“见到先前府中的待诏崔宁和养娘秀秀。他们二人在那开一家铺子,生活得还挺好。”
赵楧一听,脑中一片空白,一股无明火顷刻蹿了上来。他冷冷地说:“他们那年不是被火烧死了么?”
“就是没烧死,借机走脱了到那里,还请了小的喝酒……”郭立看看赵楧,慢慢地说道,“他们可是嘱咐小的千万不可说与王爷听,但小的又怎敢瞒王爷……”
“知道了,”赵楧眉头紧锁,“你去领赏钱罢。”
郭立眉开眼笑要告退,赵楧想了想,叫住了他:
“帮我差一个缉捕,去拿了那二人来。”
崔宁是先被带到赵楧面前的。他衣裳凌乱,发髻歪向一边,秀美的眼中流露出惶恐而不安的神情。见到他这副可怜的样子,赵楧的气先消了一半,只是冷笑道:
“崔宁,你在王府时,本王可有亏待你?”
崔宁伏在地上,嗫嚅道:“王爷一直待小的好。”
“那你为何做出这种事来?你们那日是如何从我王府走脱的?”
崔宁沉默着,赵楧便喝道:
“你若不招,我便将你送去临安府定罪。你拐了王府下人,无论如何也是个问斩!”
这样一喝,崔宁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忙说:
“王爷明鉴。当日走火,我回府搬东西,都搬尽了,突然遇到秀秀。她要我与她同走,还对我说:‘你必须得依我。否则我便在这里叫起来,说你轻慢于我!’崔宁无法,只好依了她。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