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今他已然知晓另外半块虎符的下落,是在我手,怎会坐以待毙?且不说这后手,那些个地方已经应我响应,闻风而反,如若我此时退兵,他们又该如何存活?而等明年春天,羽翼尽斩,我将无兵可调。”
洛桑拧起眉梢,清逸的五官顷刻苦瓜脸般皱起。
“可是我们如今,俨然黔驴技穷,哪怕耗下去,也是徒劳。京城存粮之类,远比我们有保障。且虽多个地方造反,京城近段仍是追随张怀民,源源不断提供补给,此一时,难以拿下京城。”
我微微笑,意味深长,惊心动魄的致命吸引在零度以下的空气中弥漫出别样的味道。
我悄声启唇,附他耳畔,旖旎却清冷至极。
“谁说我在京城,没旁的人脉了?”
洛桑惊骇,良久吞吐。
“阿依慕,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出现幻觉了?偌大京城,生死皆是被张怀民所拿捏,遑论生死存亡之秋,谁敢应你调令,以命搏击一谋?”
我语带讽刺地绽放一笑,明明是野心勃勃的模样,却在一瞬间竟然现出绝望的意味。
“是啊,文武百官,重权在身,却无一人敢于越众,与我支援。哪怕是向我施以过援手的贵人吴词安,也不过是张怀民的傀儡,提线施舍支离破碎的善意。诚如他所愿,真心为我者,皆死于对我至浓至烈的爱意里。”
洛桑忧心的目光加深,弱弱扯过我的掌心,带了祈求的神情。
“阿依慕,答应我,不要做傻事。哪怕此仇难以消解,无以得报,从长计议,后人会铭记此恨,终有一日,瑾国会亡于不仁。哪怕正义此刻无法见天日,天道也会为你昭雪。”
我却温煦一笑,长长久久地叹出一口气来,舒然揶揄,明眸待他。
“洛桑,我没糊涂,我确有一友,仍潜伏深宫,只为里应外合的这一天。”
洛桑闻言惊愕地张开嘴,未待他回神,我已然箭尾带火,拉弓向空。
炽焰燃烧,遮天蔽日的火光从最高点散落下来,融化了凌空飘落的雪花,滚烫的野心在这一秒,再度复苏。
我眼底的冰雪消融只在须臾,野火乍然燎起,风吹不歇。
“是了,我想明白了。”
在那千万血色中,我不愿见到我所爱之人的那一抹。
赵延勋恩重于我,破除君权如山的律令,向我扬起慈祥的眉眼。
我在血花纷扬的最后一朵里,兀自沉沦,却也开悟。
如果因为这一朵残忍而驻足不前,那么先前的每一朵炽热,我要怎么对得起?
我笑靥明媚,在单调到令人目盲的雪色里张狂依旧,放声宛若一支唱不完的西戎古曲。
“众人听令,随我冲锋,在守军搭弓放箭之前,以盾阻挡,抵达城下!”
话音未落,我率先驱马纵跃,迅捷如风,绕开血流成河,挺进城下紧闭的宫门。
霜重城深,严峻肃穆,我却诡秘一笑,在外人看来莫名带了释怀与壮烈。
此下行军之莫测,叫守城军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们意图,手忙脚乱到没来得及落箭,我们皆已汇于城下门前,紧贴城墙,进入射程的盲区。
就在众人云里雾里之际,我蓦然抬头,与城楼上偏角隐秘处,一对熟悉的含笑眸子对视颔首。
我抿唇一笑,深吸一口气入腹,这才回刀入鞘,冷峭拔出伴我多年的弓箭,弹拨弓弦,三支凌厉的箭,安然搭在了弦上,轻轻眯眼。
但见与此同时,城楼上一人三下五除二脱去厚重铠甲,手持一柄断刃杀红了眼,并不娴熟地杀过几个围绕在塔楼之中的士卒,身影若风,飞身夺过城门控制权,她冷汗遍布脊背,而脊背紧紧靠墙壁,嘶吼着拼命推开了关匣,城门顿时有了松动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