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民黯然地舔了舔牙尖,嘶的一声,缓缓站起。日落地平线,影子拉得很长,其中午夜折磨孤寂不声张。
黑夜降临这个庞大的帝国,却还是看不清那个殿上既君居高台,我则起春山
秋阳舔面,乌发似瀑,我紧攥手中缰绳,微抬下颌,极目远眺,瞳光染金。
大军压境,黯然无声,星罗棋布的西戎军缓缓行向中原,马蹄生香,疾驰无影。
忽瞥见樊伊在得一小兵神色匆匆的附耳后一夹马肚追上洛桑,我若无其事地抬臂遮住从云层缝隙落下的刺目的光线,在马背上轻微顿身,侧耳噙笑,细细谛听风穿林梢人无心。
我闭上眼深呼吸片刻,很快,洛桑便加鞭赶至我的马旁,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远远望上一眼他这藏不住事的样子,我便已猜出三分,于是轻轻勾起眉梢,波澜不惊地笑。
“洛桑,可是息尘禅师托信?”
洛桑大喜过望的颜色潮起潮落,红晕纷飞的,面上惊异之色跃然。
“阿依慕,你莫不是神算子转世?是个唤作息尘的出家人寄信来,嘱咐一定要在发兵之日即刻知会与他,他好今早筹谋,号召贺县乃至整个祀州府的有生力量,听你凭调,于地方形成燎原星点,焚烧他个措手不及。”
我浅浅扬起唇畔,轻轻叹声,似秋水的眼眸深处微波乍乱,空旷浩瀚的原野之上,顷刻掀起风声一片。
“息尘禅师所言极是,我一直念着他这份滔天的恩情。太多佛心慈悲,经年积业,从替我关照英宁,再到替她料理后事,超度诵经,年年岁岁,我错失了太多她的魂归故里日,今年的……”
我骤然息声,眼眸凛寒,冰字如刀。
“我不想再错过了。”
我虽未出刀,却分明听见依慕刀呼啸的锐利破空声,浑厚而暴戾,以魂飞太虚之势贯入长空,嗡鸣从头顶天灵盖直到脚尖末梢。
我气息微弱地浅荡在这秋衣微浓的风声中央,长吁短叹半晌,明灭的眼眸定格在洛桑动容而不忍的面色之上,微微一笑。
“洛桑,所以辛苦你,也拜托你。无论如何,务必助我在英宁忌日之前,拿下京城指挥权。”
我微微含了悲怆意味,笑意显然远不达眼底,寒凉的声线使洛桑不由震颤。
“我破城之日,便是她沉冤昭雪之时。”
我似是释然地咧开嘴角,周身沐浴在暖融融的日光盛宴前,明媚却哀伤无比地笑。
“或许世人会质疑,会谩骂,会在后世戳着脊梁骨评判我。甚至上升到女性浅薄而意气用事的高度,显然,从前的血与痛早已验证这残酷与不公的一点。可是那是因为,他们与我同阶位。倘若我是他们生死大权的执掌者,他们是否还敢多舌?因为一个为家国献身无悔的烈士,我秉公而坦荡。我为她敢孤身告发亲生父亲劣迹而肃然起敬,不为徇私;我以她柔弱居身一方闺阁中而不堕凌云之志而凛然感佩,不为滥情;我为她仅此一次的教授而无闻沉寂一发中的而深感涕零,不为夸词。综上之言,我要以瑾国全军的整肃严禁仪仗,去祭奠一个毋庸置疑是刚正不阿的英魂。我要让天下人知晓,在伪善的父母官身后站着的,是一个以刺穿自己身体方式换取正道的女子。血淋淋的剑头,从来不是那个不仁不义者的鲜血,而是她的,心头刚烈。以所为闺中女子之血,溅高三尺轩辕。”
洛桑眼底的震撼喷薄而出,满目天光黯然褪色,独独晃了眼的,是一个未曾谋面却鲜活无比的女子的面容。
洛桑缄默在秋声连绵的关外,而我沉浸在欢喜与感伤的漩涡里,久久难以自拔,而洛桑嘴唇蠕动轻微,发不出足以配得上这份过往的音节,许久方道。
“阿依慕,你的挚友,就是我洛桑的。朋友含冤,我怎能熟视无睹。”
我定定凝他,微张嘴唇,愕然却欣然。
“洛桑,你能明白我的痛苦,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