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慕,你在开玩笑么?我们奉天子命捉拿逃犯,你却堂而皇之要我们还人,还说不是挑事,这拙劣的说辞,你自己瞧瞧信不信?”
我嗤笑一声,淡漠的眼眸徐徐覆上一层不耐,语气冷淡而不可抗拒。
“是吗?敢问这个逃犯,是不是指我呢?”
未曾想我如此不避讳和轻蔑,对方恼怒切齿,思索当下处境,随即揶揄出声。
“就算是你,阿依慕,哦不,或者我该称呼您一声苏大将军,您识相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吧。陛下他要杀的是这个小子,不是你。”
我冷笑蔓延,一颦一笑间冰冷了视线。
“哈,真是好笑。他杀他的命,取我的魂,还想名正言顺?做梦!”
我勃然之色惊退一排士卒,失色的将领大喝一声勉强稳住君心,撕破了伪善的嘴脸,凶狠地龇牙咧嘴向我道。
“苏钟离,就算如此,那又怎样?现在的你,难道还有什么资格和天子谈条件吗?现在痴人说梦的你,除却扎兰兵马,无他凭调。而现胆敢只身入我穆勒,只能陪叱咤西戎的洛桑送死,成一段壮烈凄美佳话了吧?痴男傻女,夫妻同心,枕戈待死,真是般配。”
污言秽语,取笑羞辱,过眼云烟般袭面。
我不置可否地挑眉,似笑非笑的神情凝固在向来起伏微毫之间的面上,竟显得水到渠成。
“既然统领这么有信心,不如把洛桑带到我跟前,让我好生瞧瞧他可还安好,是否我们还能,相扶将地一同赴往黄泉?”
对方讽笑一下,再无戒心,于是不假思索道。
“既然苏大将军提出遗愿,我怎敢不从?来人,把洛桑提上来,好让苏大将军解这相思之苦。”
小兵应声架着受尽折磨一人快步而出,血色纵横,发须凌乱的脸低垂颓败,我险些无法将他与记忆里那个鲜活生动的少年联系,泪水刹那夺眶。
我按耐住纷乱的心弦,掩埋哽咽,堪堪开口。
“洛桑……”
几无人气的洛桑闻声剧震,乍然昂头,眼底破灭的光有一瞬间的复燃,却顷刻低下头去,似乎生怕他那狼狈沾染我一点。
“你还好吗?”
洛桑嘲弄地轻笑,头深深埋下,沉闷而心酸。
“阿依慕,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假若我这边真出了什么意外,你只管攻下穆勒,再往中原。那么现在,你在干什么?”
他气愤却无奈,矛盾到了极点,却不肯轻认。
“我怎么会好?眼看着瑾国就在囊中,身为扎兰统帅,你却为我这样无关紧要的一人深陷敌营……”
他无法继续,只是深深叹息,幽幽不甘。
我却平和温润,如平常一般淡然,抚上他血污干了不知多少遍的面颊,沉吟出声。
“洛桑,你知道的,我做不到。薄情寡义的野心家,我做不到。”
洛桑瞳孔剧烈地震颤起来,地动山摇间,我微微笑。
“假若我阿依慕是那种人,我讨伐的,还有何意义?”
洛桑深邃的瞳孔中跳动金红色的火光,他怔愣良久,苦涩出言。
“可是如若有软肋,你永远无法做成你想做的,阿依慕。或许,只有先成为那样薄情的人,才能做一个有情有义的人。牺牲一个棋盘中的我,可以成全你对天下的厚意的君者。”
我却缓缓摇头,否定了他的慷慨赴死,笑得轻盈。
“可是如果,我早知我的软肋所在的话,我怎会坐以待毙?”
洛桑瞳孔陡然涣散,而我笃定不移地迎上他不明的目光,咬了咬嘴唇。
“洛桑,还记得吗,你说过。”
我含笑入眸,轻抬手,平稳落在他的肩头,话语震颤人心莫测。
“在西戎,不成文的是,如果你死了,我会成为你兄弟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