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绾说完这句话,帐内便再次安静下来。
直到一旁炭盆中的炭被烧得发出“啪”的一声细响,火星微溅,慕迟方才恢复如常。
他垂眸再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将木梳放在一旁,手指刁钻地转了下,便绾了个精致的发髻,他拉出妆奁哑声问道:“戴哪个?”
乔绾扫了一眼妆奁内摆放整齐的珠钗,件件都是华贵之物,没有开口。
慕迟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她的回话,便取了一枚鸳鸯点翠钗。
“不要这个。”乔绾皱着眉道。
慕迟的动作微顿,将珠钗放了回去,重新拿起一枚金丝凤鸟状的金簪。
这一次乔绾没有反驳。
慕迟将金簪插入她的发间,定定看了一会儿,静默地走到书案后坐下,神色有些怔忡。
他很少会后悔什么,从小到大,他做的每一件事,杀的每一个人,报的每一桩仇,从未后悔过。
无一例外。
这些年来,他热衷于那些狂热的争斗与战争、利用与血腥,他走的每一步,即便满是血肉骸骨,也未从不更改退缩。
可此刻,慕迟第一次产生了名为后悔的情绪。
他曾经,将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乔绾,亲手推给了旁人,一手撮合了她的姻缘。
而他甚至不敢想象,那时得知真相的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心口一阵瑟缩,慕迟忍不住蜷了蜷身子,呼吸也沉重了许多。
乔绾透过铜镜看了眼慕迟,诧异于他居然没有发火。
“公子,医官来了。”帐外传来司礼的声音。
慕迟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了眼乔绾后应了一声。
司礼很快带着一名医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背着药匣的年轻男子。
“下官参见殿下。”医官本是太医校尉,前几日刚被派去固阳,未曾想这才两三天,太子便又快马加鞭地将他连夜传唤了回来。
慕迟应了一声。
医官上前:“殿下可是要给……脸上的伤口上药?”医官到底没好意思点破那点暧昧的痕迹。
慕迟看了乔绾一眼,察觉到她瞥来的没好气的目光时,心中微微松了下:“不用,”他道,“给长乐公主探脉。”
“是。”
医官小心地走到乔绾跟前,拿出一块上好的丝绸绢帕:“公主,请。”
乔绾知道自己这几日的毒发很是蹊跷,并未推辞,也未曾接绢帕,只将袖口挽起,露出纤细皓白的手腕:“你直接号脉便是。”
医官诚惶诚恐地看了眼慕迟,见他虽皱着眉却未曾出口阻拦,这才点头应是。
帐内很是沉寂。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医官方才皱着眉松了手。
乔绾不解:“怎么?”
医官沉吟片刻:“长乐公主近些时日可曾去过湿热之处?”
乔绾一愣,如今九原城正值隆冬,哪里有什么湿热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