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是真不知道于谦抽得哪门子疯,但他知道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不孝。现在很显然,皇爷属意他去日本。那他就是一千一万个不愿,也不能表露出丝毫来。只利索跪下:“若皇爷所需,臣便万死亦不辞。”但求皇爷偏爱,觉得身边离不得自己。可惜朱祁钰自打登基以来就万分重视人才选拔,科举、武举,还有蔓延全国的各类工科、医学校等。光是科举就办了三届,选了一千七八百个文武进士呢!朱祁钰可趁机培养了不少心腹,身边可用的人手多着呢。但还真少有杨善口才、李贤谋略与于谦的忠与能。且他相信有此三人帮衬,李琏那边肯定能轻松许多。因而,于谦自荐顺便荐了李贤后,他就好一阵赞誉,然后又象征性地问了问李贤的意见。对方果然闻弦歌而知雅意。当殿就来了出‘虽不知礼部尚书能在水战上发挥出什么关键性作用,但皇爷若有所需,臣万死不辞’的戏码。朱祁钰赶紧去扶人:“李爱卿大义,国朝若都是你与于爱卿这般贤才,我大明何愁不兴?”“皇爷谬赞。”“李爱卿不必太谦,汝之才,一直为朕所欣赏。朕也相信有你跟于爱卿、杨爱卿协助,我大明水师必能一战奏功,顺利助日本平叛。”群臣:???助力平叛什么的,不是杨善那老小子耍的花腔么?咱们自己人面前就不必那么煞有介事了吧!唯独李贤一脸义正辞严:“皇爷仁厚,日本那般悖逆,您还能念着其属国身份伸出援助之手。相信此番事了,后花园天皇必然感激涕零,归服之心愈隆。”朱祁钰含笑点头:“如此,也不枉咱们大明将士辛苦这一遭。”君臣对视,眉眼间满是默契。旁观皇爷坚持要让二丑琏为主帅而如何怼上整个朝堂的牛大力哭,一边抹眼泪,一边用他那狗爬字儿写着:“二丑啊,哥哥眼瞅着皇爷为了护你咋跟满朝文武斗智斗勇的。为了保住你这主帅之位,皇爷也是呕心沥血。你可千万别丧良心,牢记这知遇、信重之恩。”“千万打个大胜仗,让那些以貌取人的糟心玩意把臭嘴闭上!”“这年月出头难,长得丑的出头就更难上加难。多亏皇爷任人唯才,才有了你我等人出人头地的机会。千万千万牢记伯乐,莫负深恩……”絮絮叨叨好一阵嘱咐,生怕李琏对于谦、李贤两人有隔膜。怕被抢班夺权而不敢用,或者自觉身份低微不敢指派,生生误了皇爷美意。字字句句皆真切,也是为老友着想到了极致。以至于李琏看到信后,眼窝子都忍不住发烫。看得杨善大惊:“呀呀呀,这是发生了山摇地动的大事,竟然让咱们李指挥使这般热泪盈眶啊?”真·如丧考妣。但这话容易挨揍,还很珍惜自己这把老骨头的杨善没敢直接诉诸于口。然后,他就被秀了一脸。李琏半点不带藏着掖着的,直接把信塞进他怀里。杨善故作推辞:“这不好吧?毕竟是你的家信。”“那我拿走?”“别别别。”杨善往后急退了几步:“既然咱们李指挥使不与老夫见外,那老夫也不玩那些虚的。好好与你看看,免得大战将即,你再一时不慎中了什么圈套。”说完就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越看越酸也越忌惮。酸皇爷对李琏坚定不移的信任与支持,也酸牛大力事无巨细的殷殷嘱咐。忌惮么!说来辛酸,杨大人三起三落到如今,仕途艰难,也低。区区落第秀才一个,因靖难时守城有功而破格走上仕途。而于谦是永乐年间进士,如今的兵部尚书、太子少保。历经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到如今的几朝元老,京城保卫战中的第一功臣。李贤也是宣德年间进士,正本十策被皇爷奉为圭臬。这俩一道前来给李琏当谋士,谁知道会不会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呢?便不是,依着那俩人的才华名望,也没有他过度发挥意见的余地了吧?李琏没说话,倒是正好过来,恰逢其会的李震狠狠白了他一眼:“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此战非同小可,自然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集思广益,然后仔细斟酌,选出最合适的方案来,跟提议者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你可真是……”啧啧!李震摇头脑袋说了声老糊涂,接着就被杨善命侍卫追了三条街。必须好好道歉,不然绝对追到他双腿发软那种。李震:……感觉自己不该叫李震,而是应该叫李多余,多余的余。亏他还好心宽慰那老头。“呸!”杨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那叫安慰吗?分明是幸灾乐祸!老夫只令侍卫追,没亲自上手揍一顿都已经万般客气,你小子别给老夫不知足。”刚从满满感动中醒过神来的李琏皱眉:“吵什么吵?能被分配到一处当差就是彼此的缘分,正当戮力同心,才能更好地为皇爷分忧解难。”“杨大人一把年纪还飘洋过海,以三寸不烂之舌助力咱们良多。有功劳也有苦劳,懋学你好歹尊敬着些,莫老惹杨大人生气。”训完了部下,他还又笑眯眯对杨善拱手,称自己御下不严,还请老大人多多担待。那笑容灿烂的哟!硬是将他那丑脸都衬得顺眼了几分。不但帮着日常掐架的这俩调节矛盾,还积极命人收拾驻地。打扫卫生,整理军容等,还在自己大帐左近跟于谦跟李贤都布置了个更舒适豪华的。让乐颠颠跟着筹备的李震疑惑:“这,这不是给那俩人的下马威吗,怎么还真盛情款待起来了?”“去去去,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李琏嫌弃地摆摆手:“于少保与李尚书能万里迢迢而来,为灭……不对!是为帮助后花园天皇平定内乱,还百姓一片朗日晴空而鞠躬尽瘁。咱们只有小心款待的份儿,哪有什么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