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族的能力不容小觑,江逾胸口被开了个洞都能在当天晚上醒来,程扬却只能做植物人,可见程扬的伤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时寒黎点点头,有人小心地抬起担架,把江逾送走,埃索看向在抚摸雪球的时寒黎,目光叹息。
“宿命难违。”他低声说,“科里索斯还是找到了您,它也许早就知道您就是大巫,它没有忘记万年之前的契约。”
“万年之前和人类签订契约的不只是它,只是拥有转世能力的只有它一个。”时寒黎淡淡地说,“我们的其他伙伴不是早已死去,就是沉睡在大地和深海之下,如果它们还活着,感受到我的气息会来找我。”
“然后您会如同万年之前的首领一样,对异兽宣战么?”
“战争早就打响了,早在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时寒黎看向他,“自从我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利纳尔塔就有了动作,它身上的进化物质对万物有效,只是人类是和它最相斥的,想要获得进化,比其他生物要难千百倍。”
埃索叹息:“所以人类输在没有竞争之力。”
时寒黎转回头,她慢慢地摸着雪球厚重的白毛,说:“不。”
“人类处于劣势,是因为人类敢于愚弄时间。”她轻声说,“时间是规则的产物,打破规则必将付出代价,这就是代价。”
阿依苏逆转时间,代价是人族在种族存亡的竞争中被资源抛弃,以及时间线比原定时间提前得多,直接崩溃了。
而如果她不这么去做,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物就不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该庆幸?还是该怨怼?时寒黎不知道世人所想,她只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责难自己的母亲。
埃索眸光震颤,这个同样知之甚多的老人沉默下去。
“都散去吧。”时寒黎说,“晚上我等江逾醒过来,然后我带程扬离开。你们知道该做什么。”
剩下的瓦尔人渐渐散去,埃索没有离开,他凝视着时寒黎,等所有人都离开了,才说:“您会怨恨么?”
时寒黎抚摸雪球的动作一顿。
“每一任大巫都承担着自己的使命,只是谁也不知道这种艰难的命运会落在谁的头上。”埃索说,“为什么偏偏是你。”
时寒黎看向他:“你希望是你?”
“我希望是我,因为我恐惧于命运不受我操控的失控感。”埃索说,“但即使不是我,我也不希望是你……你太年轻了,还是小树一样的时期,这种残酷的命运不应该落在你身上,你们这种年轻人应该在新生后的世界相互拥抱。”
时寒黎看了他片刻,“你听起来很适合做大巫,当初选中你的时候,你感到命运受你操控了么?”
埃索愣了一下,反而哂笑着摇了摇头。
“不,事实上我年轻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大巫。一个终生都要被困在族地里的吉祥物,连自由都无法掌控,还谈什么掌控命运?——这是年轻的时候我的想法。”
埃索抬起脸,那双疲惫,怆然,睿智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和年龄不符的轻狂傲气,那是他为了责任锁起来许多年的他自己,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年轻锐气的自己。
“您知道在瓦尔语中,埃索的意思是什么吗?”
“狼。”时寒黎说。
“没错,是狼。我曾经是轻狂的孤狼,但当我接过大巫的传承,我才意识到,这不是让我做吉祥物,而是让我做头狼。”埃索的眼睛里有着闪亮的东西,“人类是散漫的,也是团结的,但是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告诉他们往哪边去走,正如在狼群中如果没有头狼,这个族群就会散乱,会被其他族群攻克,吸收。我曾经是向往自由,但是自由在这份沉重的责任面前不值一提。”
时寒黎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又转过头去。
“戴嘉实带着五枚核弹和利纳尔塔同归于尽之前说,但凡是一个脑子清醒的,残烛暮年的老人,都不会让年轻人去执行这种任务。”她说,“你们的性格不同,但思想是一样的,你们认为死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反而要接过火炬将文明传承下去的人承担着更沉重的使命,有更难的路要走。”
埃索眸光中晶莹闪动,“戴老司令,是人类中的伟大者。”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时寒黎将雪球收回驭兽空间,继续修养伤势,她削瘦的侧影完全暴露在升起的月色下,她的肩头承担起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死是最不容易的一步,因为我不但要做到预言里提到的内容,也要做到它没有提到的内容。”
她转过身,眼中昭明烈烈,燃烧着不属于异兽的意志,那是只属于人类的勇气和决绝。
“我不需要等待新生的世界,我就是新生。”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