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刘暮舟便摆了摆手,“别叫恩公了,你多大了?”
陆虚谷闻言,轻声道:“我乙巳年生人,四月十一生的。”
刘暮舟点了点头,“那我比你大,我甲辰年九月初九生的,别喊恩公了,别扭。”
陆虚谷闻言,“那叫你刘大哥?”
一声刘大哥,刘暮舟想起的,也就是好孩子了。
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气,刘暮舟点头道:“好啊。”
两人并肩蹲在草棚底下,刘暮舟吃完了面后,轻声道:“虚谷,你为什么要帮我盖房子?你爹告诉你人要向阳而生,我觉得我挺向阳的呀!你不这么认为?”
陆虚谷嘿嘿一笑,端着碗跑去春泉下方的小溪,边洗碗筷边说道:“师父也说了,有时候我们不一定真的了解自己,要别人帮帮忙的。刘大哥若是个乐观的人,山洞之中起码会有一盏灯,起码会有一张不求舒服却能睡人的床,起码得有个能坐着休息的凳子吧?”
此话一出,刘暮舟当场怔住了。回神之时,刘暮舟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从前,他问自己,到底是个向阳之人吗?
陆虚谷端着碗走回来,还是一嘴大白牙,笑意不止。
“刘大哥,我师父还说了,有些人不是心里暗,可能只是没人帮他点灯。”
说着,他望向刘暮舟,一脸诚恳。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刘大哥点一盏灯的。”
看着陆虚谷这般模样,刘暮舟心中便有了个疑问,可他想来想去,还是没问出来。
因为不忍心揭开这样的人身上的伤疤。
于是刘暮舟说道:“天黑了,快回去吧,明日再来。”
陆虚谷闻言,点头道:“那好,明儿我把上次去山下买的咸菜带来。”
陆虚谷踩着他的铁鞋,往山上走去。
刘暮舟正看他呢,结果雨下的太大,前面一根树枝突然间掉了下来。原本就没砸到他,可他偏偏一个箭步冲过去,一后背扛住了大树杈子。
刘暮舟皱了皱眉头,仔细看去,这才瞧见陆虚谷脚下是个被雨水打湿翅膀,飞不起来的小麻雀。
不知为何,刘暮舟像是看到了一面镜子,十分清晰的镜子。
从前的镜子都没有这么清晰,所以刘暮舟觉得自己还算眉清目秀。今日所见镜子,清晰无比,一看之下便觉得自己,面目狰狞。
刘暮舟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挖了一半的地基,于是抄起镐头,在雨中接着挖了。
陆虚谷挖过的地方,横平竖直,没有一丝杂土。刘暮舟有样学样,速度也不是很快。
方才陆虚谷救下麻雀之后,脸上洋溢着发自肺腑的笑容。刘暮舟自认为是个侠客,也救了许多许多人了,却觉得与陆虚谷相去甚远。
但这个区别在何处,他暂时想不到。
独台那场幻境,甚至比不上陆虚谷这面镜子。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对夫妇,竟然养出陆萃潼与陆虚谷这么两个性格全然相反的孩子的?
一夜光阴很快过去,雨也停了。
天蒙蒙亮时,提前上完早香的陆虚谷便来了。他见刘暮舟扛着石头往已经挖好的沟里填去,赶忙跑去草棚,拿起锤子去垒地基。
他都没说话,只是做事而已。
大约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天光大亮。
陆虚谷这才说了句:“刘大哥,不是要去望江亭吗?要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