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陈四娘一家都被差役抓了起来,佐官还在一旁驱散围观的百姓,邢一苒有些着急。
“郎君,你也看到了,风茄不过是间接证据,无法直接证明猴妖就是陈四娘,你是大理寺少卿,专司刑狱案理。”
沈确蹙眉看向“仲虎”,“宁错毋漏,法已定矣,勿以善言害法,可是忘了?”他单薄的嘴唇扯出一道弧线,冷眸划过面前三人,“就算陈四娘未曾谋害徐助教,却也涉嫌杀害陈屠户,没见那上蹿下跳的小子现在都老实了吗,分开审问,定能查出什么。”
“可是……”
沈确见“仲虎”瞪圆眼睛,有些焦急的模样,不禁怀疑地脱口而出,“你是仲虎?”
邢一苒激动的心绪像是撞上了冒着寒气的冰,瞬间冒出迟重的白雾,滋啦啦地沉静了下来,她下意识躲过与沈确对上的目光,轻咬下唇,“郎君怕是说笑了,”虚瞄一眼沈确,见他波澜无惊的俊脸疑虑渐深,遂捏起了自己的脸,“郎君若怀疑我不是真的仲虎,大可看看我戴的是不是□□。”
沈确听言,上手捏住了“仲虎”另一边的脸颊。
“疼……郎君的手未免也太重了。”邢一苒捂住被捏过的脸,还未去揉,手又被沈确抓住了,她吓得将手抽了出来,“郎君你作甚。”
沈确没有解释,而是再次强势地捉住了“他”的手,摊开“他”的手心,仔细地察看“他”的手掌,左手中指指侧有一黑色小痣,右手掌心有一刀伤,是仲虎没错。
邢一苒见沈确白玉般修长的手握住自己的手,心中暗叹,沈少卿若能去某宝当手模,一定能赚很多钱,唉可惜了,错失一个发家致富的渠道。
“郎君看完了?我是仲虎没错吧?”
沈确嗯了一声,就听邢一苒继续说:“算我仲虎求你,这件案子有蹊跷,郎君你……”
沈确眉峰轻扬,有些不满,“我做少卿时,向来孤证不立,罪疑为轻,现下竟质疑于我?”
邢一苒微微撇嘴,“那徐府发现的小娘子,郎君不也没查清就将人押进大牢了?”
沈确眉头皱了皱,语气严厉,“那是为了护她,她说猴妖逃进假山,但里外搜遍仍未见到可疑之人,若非从密道逃出,就是再混进了人群,她说了猴妖特征,若被嫌犯听到,必会对其下手,只有将其送进严加看管的大牢,才能暂时保护她,只是我那时不知,嫌犯也能进入州衙……”
邢一苒睁大双眼,之前中毒她怀疑过沈确,因狱卒说“饭食是沈少卿的赔礼”,但沈确一米八几,明显不是猴妖,且他身居高位,无需多此一举将她送进牢房再毒死,但邢一苒听到自己被关的理由,还是有些生气,“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清白的,却欲一直关着她?”
“待有能护她周全的人到来,我自会放她归家,”说罢,沈确责怪“仲虎”,“此事先不谈,倒是你,明知州衙之人有所嫌疑,仍将风茄一事透露给张刺史,安知嫌犯不会就此动手,将陈四娘栽赃成猴妖。”
仲虎的锅,关她邢一苒什么事。
邢一苒:“那你还不去州衙盯着?”
沈确压下隐隐怒气,有种想揉额心的冲动,“无需提醒,我自会去监管审查,倒是你,以后非我允许,不可再将线索透露给州衙。”
“哦,”邢一苒应了,想起自己关在牢里的经历,忍不住吐槽,“你们也太不尊重嫌犯的人权了。”
“人权?”沈确目光微暗,“他们先犯他人人权在先,为何要尊重?”
邢一苒眉毛拧作一团,显然不赞同沈确的话,“也不是所有被抓进去的人都是真正的犯人,而且……”她怒意微生,不顾沈确冷脸,怼了出口,“若不注重嫌犯的人权,那些打着以正义为名的施暴,将会犹如附骨而生的腐虫,无可节制地生长。”
寄居在仲虎身体里的邢一苒,不仅语气以下犯上,此话更是在质疑本朝司法,沈确本想斥骂,但“仲虎”所言非虚,他曾在地方上见过不少案例,但疴疾也并非他一人、或是一纸戒律就能根除的。
沈确撇过脸,用力将衣袖一甩,转身走向州衙,“你若真担心那母子三人,与其在这与我呛声,不如替她们找出翻案线索。”
邢一苒看着沈确的背影,也轻哼了一声,她不仅会找出猴妖,还会一并找出陈屠户的死因。
“哎哎哎,郎君!”
邢一苒的衣袖被人拽住,随即手又被人攥了起来,邢一苒吓了一大跳,瞬间把手拔了回来,“你干嘛?”
坊邻看见“仲虎”双手紧握,一脸惊恐的模样,有些奇怪,“郎君怎地像个小娘子一般,”说罢,他又高兴得凑近了些,“是我呀,昨日你来买肉,问我陈屠户一家之事。”
邢一苒抚着胸口点了点头,装作刚忆起。
“郎君,你是州衙官爷的侍卫?想必昨日是来问案情的吧,我错怪您了,真是对不住……”
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邢一苒顺势问话,这才得知陈四娘的猪圈在丰收村,又知陈屠户常去庆元酒楼喝酒赌头琼。
邢一苒:“刚才我听说陈屠户欲娶李婆孙女,此事当真?”
坊邻啧啧两声,“此事我不知,但前段时间我听陈屠户骂陈四娘藏钱,私以为是他输了钱想拿钱去赌,现下再看,多半是为了下聘,”说到这,坊邻话锋一转,“不知郎君年岁几何?家中可有娶妻?”
邢一苒愣住,不知他怎么会问起自己,“我家中有一侄女,正值妙龄,若郎君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