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钧灼灼目光紧盯着那封信,视线仿佛要将那信纸烧出一个洞来。信的用纸、信上的印都可证明,此信不会有假。
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修建畅春园行宫不得延误,所需银两,户部自行商议。另,兵部所购军需物资,无需四十万两之多。”
永嘉帝居然会以为,前线二十万大军半年耗费的物资,仅需十万两。
楚凌钧将那封信攥出了褶皱,他的眼睛里便出现了血丝。
自从半年前回京,他就开始着手调查这冬衣霉粮案,他天真地以为这是宋阅所为,天真地渴望永嘉帝能为燕梧铁骑讨回公道,却不曾想,这本就是永嘉帝之命。
永嘉帝竟然如此信任他,信任燕梧铁骑,而且还拿大晟的疆土开玩笑。
在缺衣少粮的情况下,如果战败,那么大晟面临的将会是丢城池,说不定还会求和。
可是永嘉帝也知道,他楚凌钧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楚氏一族与燕梧铁骑,即便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也不会丢失大晟疆土。
楚凌钧的身子微微打着颤,心口不断地悸动,眼睛红得仿佛要滴血,呼吸都有些急促气来。
老者看着楚凌钧的模样,面露忧色,想去握他的手臂:“侯爷,凝神。”
楚凌钧抬了抬不断打颤的手,示意自己没事。可是他的样子,却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有事。
“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楚凌钧刻意压着嗓音里的颤意道。
“我从前是宋府的管家,名为宋捷。”
老者微微一叹,说道。“宋阅视我为心腹,去年他收到陛下的密信,还曾问我该如何做。可他生性本就多疑,虽告知我那件事,后来他却后悔了,担心我将此事泄露出去,便要杀我灭口。我这条性命,是从乱葬岗捡回来的。”
楚凌钧用低哑的声音问道:“那你为何会将此事告知于我?”
“奉我主子之命。”
宋捷说道。“主子是从乱葬岗捡回我性命的人。”
“你主子,又是谁?”
“是好人。”
宋捷又补充道:“是侯爷无需知晓,且对您毫无威胁的人。”
楚凌钧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已近子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没有任何月光。地上的积雪很厚,踩上去仿佛要没过脚踝。有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忘了回府的路该怎么走。
他就这么迷茫地走着,不知该前往何处。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楚凌音说,楚家守护着段氏的江山,并不需要什么意义。午后出宫的时候,他努力接受了这句话。
那时候他在想,即便永嘉帝不给燕梧铁骑讨回公道,可燕梧铁骑还是要继续守护着这大晟疆土。就像楚凌音说的,这并不需要什么意义。
可是如今……
这一次,他开始怀疑楚凌音所言了。
永嘉帝不把前线将士的性命当回事,那么燕梧铁骑还以什么理由坚守这段氏江山?
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一个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吗?难道只是为了埋骨在北落原的大雪纷飞中,青史无名?
楚凌钧倏然间自嘲一笑,他真是比笑话还要可笑。
他终于失了力,跪倒下去,用手中的长剑勉强撑着地。这个时候,他的关节居然隐隐作痛起来,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刺他的膝盖。在养心殿外跪了两个时辰,现在居然发作了起来。
他已经有些绝望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就在这时,楚凌钧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轻唤。
“澜玉!”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抹光亮,他抬了抬眸。只见有人提着灯笼,向他快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