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宝光眼睛一亮,“嘿嘿”笑了两声:“是吗……嘿嘿,我刚才看她半天了,这姑娘挺好的,要不是你……那啥,我……”
梁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不知道那几个丫头又说到了什么,一起大笑起来,融融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那古旧的木桩一样的小桌子上,还有坐在秋千上的柳蓉身上,她手里晃荡着半杯奶茶,眉目弯弯,笑眼灵动,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五官,就透出一股子奇异的平和美好来。
像是整个人都是透明的,像是个在森林里饮食风露长大的精灵,那么干净清透。
梁肃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动了一下,莫名地就因为蔡宝光的话有些不悦,白了他一眼:“你做什么梦呢,人家那是好孩子,不是卢晓梅那种,将来怎么也是个重点大学的苗子,你别耽误人家前程。”
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收回目光,拿出计算器,戳戳点点地算着账,一抬头看见蔡宝光还恋恋不舍地往那边张望,就抬手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看什么看,还不快干活去,专门待见一个给你开过瓢的,你M啊?”
蔡宝光伸手蹭蹭自己的脑袋,摸着脑门上的缝针,还是觉得有点疼,于是呲牙咧嘴地走了,心里琢磨着自己可能是稍微有那么点受虐倾向。
期中考试常露韵考了全班二十六名,后边的那次月考,考了第二十二名,然后到期末考试的时候,这个名次就变成了十九——她用了一个学期的时间,稳稳当当地进了前二十名。
期末考试以后的家长会,常露韵被特别点出来,白老师说,这是班里唯一一个每次考试都比上次强一点的同学,她十分欣赏这个女生身上那种坚韧和不懈。
常露韵同学也就变成了整个高一七班唯一一个被他们严厉的白老师说出“欣赏”两个字的女生,剩下的被点名的,无一例外都有得到了几句批评。
包括他们班那位能力一流的班长顾清阳同学,白老师说他学生工作做得不错,不过成绩有待稳定,希望不要本末倒置;包括他们班的完美小姐赵彬彬,白玉老师说她可以再踏实一点,成绩不如一入学的时候好了,希望她能认清自己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包括期末考第一名柳蓉,白老师尖锐地指出,偏科的孩子,哪怕你现在成绩排名再好听,以后也绝对会后悔,别的话不多说,自己看着办。
柳蓉看过常露韵给自己制定的学习计划,常露韵从来不像其他优等生那样敝帚自珍,自己的东西不让别人看什么的,别人说借鉴,她就每次都大大方方地拿出来,还愿意给人讲解那些符号都是什么意思,哪些是必须完成的,哪些是次一等的,为什么这么定。
常露韵也从来不在乎别人不怀好意地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语气“称赞”她一句,“你学习可真用功啊”,她觉得学习就应该是用功的,难不成谁不用功,就能学习好了么?
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谁都知道自己不是天才,却偏偏愿意让人把自己当天才,这不是可笑么?再说了……真是天才,又能怎么样呢?从数值上说,柳蓉算个天才了吧,还不是被班主任目光严厉地说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是他们自己蠢。
这世上天分有很多种,有一点就透、触类旁通的“天才”,也有能坚持不懈、矢志不渝的“地才”,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个天分当个“地才”的,常露韵的计划表大半个班都借鉴过,可没有一个能像她那样坚持下来,这就是差距。
孩子们不懂,但白老师是明白的,“天才”是个危险的词,承载了太多人们的过誉和臆想,容易让人沾沾自喜,容易让人失去方向,自方仲永以降,从来毁人不倦。而“地才”,其实是比“天才”更稀有的一种天分,才是真正能让人成功的东西。
高一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在学校可以不用穿校服,大家领了成绩、寒假作业以及假期注意事项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黄磊开始和陈嘉高谈阔论起寒假要去海南过的计划,他唾沫横飞、指手画脚,跟海南岛是他们家的一样,下巴抬得高高的,一边说着海南的温度和气候,一边把试卷写着成绩的一页折过去不让人看见。
王碧瑶穿了一双高跟鞋,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去,鞋跟点着地面“答答”作响,柳蓉无意抬头,发现她还竟然化妆了。MissWang听见黄磊的话,轻笑一声,中英文交杂地说了一堆话,大意是:“海南有什么好玩的,我打算去澳大利亚流浪一个寒假,要礼物的可以提前预定。”
柳蓉觉得王同学其实已经进化了,起码有几个词会拿中国话说了。
这时她手机响了,柳蓉一看,竟然是胡蝶,赶紧拉住就要走的常露韵,接起来。
胡蝶在那边大呼小叫地说:“放假了么?你们放假了么?快点找我玩来!奶奶的这破学校假期还要加训,就放那么几天假,没意思死了,老娘要无聊死了!快来慰藉我的小心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