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于异性的所有接触几乎全部都来自于陶枝,而对于季繁来说,别说异性,陶枝根本不算个女的,也不是爱哭的性格,除了很偶尔的几次,他几乎没见陶枝哭过。
季繁蹲在她面前,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付惜灵眼泪已经要在眼眶打转了,又被她生生憋回去,她猛地抬起头来:“你怎么这么烦人!你就天天欺负我,上课不让我学习,下课不让我睡觉,还给我起外号!”
她声音不再像平时那样悄声细语,通红的兔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瘪着看着他,肉肉的脸也涨得通红,像是受了天大的羞辱和委屈:“就因为我脸圆你就叫我蘑菇,我肉多怎么了,那我就是胖……我从小就这样,我以后也肉多,你干什么一直骂我蘑菇!”
季繁愣了,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这?你这哪儿胖了,胳膊腿儿都快瘦没了还胖啊,我也没觉得你肉多,没骂你……”他小心翼翼道,“我是觉得蘑菇挺可爱的才这么叫的,你要是不喜欢――”
“我就是很不喜欢!”付惜灵抽抽噎噎地说。
季繁抿了抿唇,漆黑的眼睛看着她:“那我以后就不叫了。”
他这话说得认认真真的,付惜灵吸着鼻子看了他一眼。
季繁叹了口气:“我真没故意骂你,也不知道你这么在意这个,你不喜欢我就不这么叫你,行吗?你别因为这个事儿哭啊。”
大概也是觉得有点儿丢人,付惜灵重新垂下头去,抬起手来默默地擦眼泪。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被嘲笑着起外号这种事儿从小学一直经历到了初中毕业,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明明以前那么难听,那么侮辱人的外号都被叫过,当做没有听见就行了。
可能是季繁一直以来对她都表现得脾气太好了,也可能是她被他招惹了这么长的时间憋得太久,积压下来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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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惜灵哭过以后,季繁倒是老实了一段时间。
每每上课的时候无聊想要找她说话,结果一扭头,看到少女认认真真记笔记的侧脸,到嘴边的话就憋了回去,只看她几秒,就再次扭过头,安安静静地重新趴回到桌上。
季繁觉得她这次是真生气了,也不敢再逗她玩。
他不主动说话,付惜灵自然也更不会主动找他聊天,两个人就这么维持着每天只有几句日常用语的相处模式。
偶尔眼神对上了,付惜灵和他对视几秒,就又默不作声地扭过头去。
之前对他那种稍微有些惧怕的感觉倒是没了,却又莫名地多了几分尴尬。
付惜灵想主动说些什么,又实在不太擅长应付这种情况。
自习课,她趁着季繁睡觉的时候偷瞄了他好几眼。
少年的长相其实跟校霸不太搭边儿,清隽得甚至称得上是漂亮。有些长的的眼型闭着的时候眼睫乌压压地垂下来,平添了几分安静乖巧,鼻梁挺直地刷下来。
那张平时总是喋喋不休吵闹的嘴轻轻抿在一起,眉头偶尔会跟着动静皱一皱,看起来睡得并不踏实。
付惜灵看了一眼他书桌桌角的厚厚一沓卷子,那些卷子有些只是被他胡乱折了几折就随意推到一边去了,有几张干脆团成纸团。
她有些看不下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笔,静悄悄地伸出手去,慢吞吞拽过了一张卷子过来。
纸张摩擦发出轻微的一点声响,拽到一半,她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睡得没什么反应。
付惜灵放下心来,轻手轻脚地拽过他的试卷,团成团的也展开来按平了褶皱。
一张一张地在自己的桌子上铺平折好,她拿着摞成了厚厚一摞的试卷轻轻地在桌面上磕了磕,然后两只手捏着,重新放回他的桌角。
卷子放下,付惜灵低声舒了口气,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
少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看着她。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就这么看了她多久。
付惜灵吓了一跳,做贼似的飞速缩回了手,连带着整个人都下意识地跟着往后蹭了蹭。
她瞪大了眼睛,像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似的。
季繁看着她,终于眨了下眼,也没起来,就这么趴在桌子上,挑了挑眉:“盯你半天了。”
付惜灵不自在地抠了抠指甲,哽了两秒才说:“我又没干坏事,”她指指他的桌子,“你桌子太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