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夫死罪已定,无法更改。”
梦里的焦灼与压迫如此清晰,她感觉到那道清冷的视线始终落在肩头,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画面陡然翻转,有什么模糊的碎片走马灯般晃过。
等梦境再次清晰之时,唐不离已浑身绷紧地躺在昏暗的罗帐中,决然的眸中映着那张浮上红晕的清俊脸庞。
“可知道本朝律法,和奸之罪如何处置?”
他嗓音染着哑意,眸色挣扎,嘴中诉说冰冷的刑律,身体却施以火热的回应。
唐不离生生被吓醒,脸颊燥得几乎能摊熟一张饼子。
她捂着脸颊,不敢相信自己梦见了什么。
她成亲了,丈夫犯事,即将被抄家流放。她去求主审此案的大理寺少卿,而少卿竟是她府中一个抄书的穷酸书生,还与他做了一些不要脸的事……
唐不离觉得自己中邪了。
“呸!臭不要脸!”
她也不知自己在唾弃谁,仰面躺了一会儿,又开始心思晃荡。
周蕴卿那书呆子,就是个无情无欲的冰雕,怎么会……
好奇的种子一旦埋入心中,很快破土生芽。
(三)
周蕴卿照旧穿着那身泛白的青色儒衫,但洗熨得很干净,非但不落魄狼狈,反而有种竹杖芒鞋的清高之气。
他背对着唐不离站在墙边,墙上贴满了硕大一张的宣纸,正提笔挥墨写着磅礴大气的赋文。
洋洋洒洒千余字,誊满了整面墙壁,龙蛇飞舞,矫若惊云。
周蕴卿是个安静清冷得无趣的男人,但他沉迷墨海翰林之间时,清隽笔挺的身形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迸发出耀目的光芒。
他落下最后一笔,站在满墙的赋文前审视,仿若仙人在俯瞰云海翻腾的群山。
那是属于他的世界。
他久久伫立,墨水自笔尖滴落,于地砖溅开一朵墨梅。
唐不离看得入神,怀中的书籍掉落,哗啦一声打破屋内的静谧。
周蕴卿将笔搁在案几上,朝她拱手行礼。
光芒散去,又恢复了那木讷低调的模样。
“喏,今天要做的功课。明日前,写一篇感悟出来。”
唐不离将祖母布置的《词义》拾起来,推至周蕴卿面前,顺便搁了一锭银子。
她出手十分阔绰,周蕴卿却不曾多看一眼,只回到案几后,提笔润墨书写起来。
唐不离没有离去,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是在写《词义》感悟,一气呵成,连停顿思索的时间都不曾有。
唐不离大为震撼,问:“你都不用看书的吗?”
“看过了。”
周蕴卿简短道,“记在心里。”
他买不起太多书籍,借书时会尽量默记于心,早是腹有千文,烂熟于心。
“你很厉害。”
唐不离生性直爽,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我有个闺阁好友,她亦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若有机会,你们可以比一比。”
周蕴卿专心书写,并未答话。
他对书籍以外的东西毫无兴致,唯有谈及刑罚律法的时候,才会口若悬河娓娓而谈。
唐不离不禁好奇,眼前这个不知情趣的男人,真的会是梦里那个礼教崩坏于床的大理寺少卿吗?
她单手拖着下颌盯着他看了许久,没忍住问道:“你,可有妻室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