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早已成了父亲那样冷脸的将帅,不大对他笑,却最终在战场上拼死救下他。
谢家那五年仿若大梦一场。
长辈慈仁公正,兄弟姊妹手足亲和,晚辈稚趣可爱。其乐融融。
然而这一切在最美好的时候,以一种血淋淋的方式一刹那被摧毁。谢家武将没有埋骨疆场却丧命于背后效忠的帝王。
那些欢声笑语在瞬间消了声,一张张笑靥如云似雾地远去了。
他又是一个人了。
谢观涣散的眸光重新聚了神,重新看向那双针脚整齐的布鞋。他掀了掀眼皮,对魏学海道:“你拿他鞋干什么?”
魏学海愣住。
“还给他。”谢观说完抬步往前走。
魏学海仍愣在原地,他后知后觉地将布鞋塞给小太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你小子运气不错。”
小太监抱着布鞋,怔怔坐在原地,还没有从逃过一劫中缓过神。
坤云宫是历代皇后居所。
谢观安排沈聆妤住进坤云宫,让很多人多思。可谢观却没有给沈聆妤安排宫人。偌大的坤云宫,只沈聆妤和月牙儿两个。
谢观大摇大摆地走进坤云宫。他踏进坤云宫的寝殿,魏学海带着宫人们候在院中,没再跟进去。
坤云宫的寝殿里没有人。
谢观打量了一圈,看见放在窗下的早膳,明显一口未动。细微的水声传进谢观的耳中,他朝着浴室走去。
他刚走到浴室门外,听见里面的交谈。
月牙儿闷声问:“那我去打听打听?”
“别去。”沈聆妤摇头,“我们如今囚在宫中,你能向谁打听?倘若让陛下知晓我去打听林四郎的事情,恐又要生事端。”
沈聆妤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一些低落。
谢观一脚将门踹开。
浴室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望向门口。
沈聆妤刚刚褪去衣衫,整个人靠着月牙儿正要被搀扶进浴桶。将沈聆妤搀扶进浴桶要花些时间,月牙儿也不敢不行礼让陛下等着,她略迟疑,将沈聆妤扶坐回轮椅,匆匆拿了一旁的外衣反披在沈聆妤身前。
她朝谢观跪下:“陛下……”
“滚出去。”谢观冷声。
月牙儿皱眉,担忧地回头望向沈聆妤。沈聆妤赶忙给她使眼色,让她听话出去,千万别惹怒了谢观。
月牙儿站起身,低头走出去,她走到门口关门时,忍不住担忧地望了一眼沈聆妤。
沈聆妤扯了扯披在身上的衣裳勉强相遮,又扯过搭在轮椅椅背上的棉巾匆匆盖在自己的腿上。
谢观瞥着沈聆妤缩肩畏惧的模样,迈着悠闲的步子朝她走过去。
“孤的皇后可真是爱干净,一大清早连早膳都不吃一口就来沐浴。”谢观立在沈聆妤面前。他垂眼瞥着沈聆妤低垂遮眸的眼睫,语气凉薄:“在孤的床上睡了一晚,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得要洗干净。”
沈聆妤知他误会了,赶忙摇头解释:“不是,只是身上发汗黏糊不舒服才想沐浴。”
谢观才不信这话,冷笑了一声,道:“天寒地冻,你身上发汗?”
沈聆妤哑然。心底的那点自尊,让她不愿意开口说自己是如何吃力地练习站立又一次次跌倒。
谢观抬手,抬起沈聆妤的脸。
沈聆妤被迫与他对视,看着他阴沉的眼眸,沈聆妤心口怦怦跳着。她在他面前,似乎没有资格谈什么自尊。